昏梦
黑暗里醒来的时候还没到深夜,四周一派触不到壁却窒息的感觉。很多时候会想有一天这副身体厌倦了呼吸,就这么毫无体面地直挺挺地死去。这种时候我也不太敢多想死的事。身体的不适从灼烧的鼻腔喷出来,压抑又沮丧。黑暗里梦到了爱,在长久的孤独里一涓细流,刹时人与人间的屈辱嫌隙都可消解了。
有些感情是让人总想把自己奉献出去的。醒来就想做些什么。起来开灯,洗漱,忧郁的藤蔓却从明亮的镜子里滋生蔓延。我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带着点可笑可悲,爱与美,信仰与沉落,渴求与快乐,在我们复杂的追求里最终什么都明白不了,而一生就那样过去了,直挺挺,毫不体面。
活了三十多年,突然发现做个普通人反而很难。我们那些美梦,理想,和动人的情感体味,哪样不建立在深深的空虚和痛苦之上。即便有人意识到快乐之朴实,可他又能保持它多久不被他物钓走?因为意识出现即在尖端,总是一次性的,而思想总是有一个滑坡,顺着想下去只会下溜。
狂热在于总想抓住曾有那一霎那幸福的余韵,总想抓住它,再回味一次,总想征服它,让它成为一贴针剂随时起效。有些人误以为爱能消弭孤独,殊不知爱即产自孤独的绝望。试想,这个世上并不存有另一个事物能够与我们相融,我们并不能相互流通,我们的生命也无非像无名的枝条石块泥土,生无人知死无人晓。在这方面我觉得我们是毫无希望的,正像那个探索长生不老的吉尔伽美什王。孤独是无解的,有很多谎言放大你的欲望,诱你疯癫,许一些从不会兑换的诺言。为什么平静难得?因为即使平静里也什么都没有。你要怎么去把握呢?我们很多掷地有声的信念和故事都回响着空虚的恐与痛。
但对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又有什么可怕的,难道下一顿饭不继续吃了?我想幸福大抵就在其中了,只要关于平凡生活的思想不发散成别的。有些事无法歌颂,就如有些事不能作为职业。活着也总是暧昧不清,又有丝缕线索。
我仍不信人与人之间在言语上能有真实的交流,一切都参演着,任何审判和评论也只能就结构讨论。比如影评书评或去对某种艺术的鉴赏都建立在有一个统一明确大家都默认的审美体系,对人有统一的好的坏的。如果没有,我们又以什么来交流?所谓个人标准好恶又只是某个群体的印记,一个人活着,却又无知地像龙卷风强烈但空空荡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