蛐蛐#5 绝望的直女们
疫情之前的成都夜生活也是当得起“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这句话的,万盏灯火下面蛹动的是寂寞的男男女女。
照理说这天不该是个寂寞的日子,我、小咩,还有我们那些从小学、中学、大学同学们,坐在KTV的包间里,懒洋洋地用牙签挑拣盘子里的麻辣兔肚,一边抿着兑了绿茶的假灰雁伏特加。这是小咩的日子,她的婚礼中午在市中心的万豪办的,晚上场是特意为朋友们而设的狂欢。
小咩的一个闺蜜,青蛙小姐,斥八百元巨资叫了位男模来陪聊。男模穿着带内增高的皮鞋,南方城市不容易,一千元以下就请不到一米八以上的。他脸是帅的但是你一打眼先看到的是帅而自知的油腻,好死不死刚好坐我旁边。青蛙小姐和男模很快黏糊起来,不像第一次。
男模很懂规矩,即使已经有人买单,也不忘对旁人适度施舍一点注意力。他跟我说他是在新加坡读的本科,后来家里断了供,只好辍学回国,倒也挺满意现在的生活,既能玩得开心,又赚得轻松,说完吐了个烟圈。我在这个包间里都要腌入味了。
男模继续说着,我的脑子早飘出去了,毕竟阅历和文化的壁垒在那里。我又是个很叽歪的女人,不愿意和这样人玩用嘴唇撕纸巾的游戏,我便起身说要上厕所,躲在包间外面呼吸了很久新鲜空气。
盯着走廊的紫蓝色顶灯闪烁出神,我忽然想起了中午婚宴上见到的丽霞,她是小咩中学时的好朋友,我跟她不熟,只大概记得她住在木综厂家属区,父母在九十年代末下岗,一家子拮据了多年。大学毕业后她考上了公务员,当年考并不十分困难,只是收入不高每个月就拿三四千块。后来经家里介绍嫁了个家里做生意的二代,虽说不愁吃穿,但她带着孩子出现在婚礼上时却满腹苦水。生孩子后妇科病不断,好像还有HPV,总之她也不敢真的知道这些病怎么来的。丈夫耐不住寂寞,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抱怨归抱怨,两年后我听说她又生了二胎。
上午的时候,我并非小咩伴娘团的一员,却还是早早地去了酒店房间帮忙拿拍照道具、藏高跟鞋。与小咩最亲密的两个闺蜜,除了洒脱的青蛙小姐,还有个雪雪。雪雪是家境殷实的工程老板的女儿,从小在富裕圈子里泡大,上班不过是消遣,光靠打麻将就能轻松赚个工资的钱,偏财星高照。我们都很羡慕她的悠哉和自由,每天都高兴得没心没肺。
参加婚礼这天之前一个月我刚刚拿到第二张离婚证,一方面我是真心祝福小咩,另一方面也在宾客里寻摸起下家。夜晚的KTV狂欢之后,我成功与一个长相老实、戴着眼镜的男宾眉来眼去起来。回到各自的酒店房间后,微信上一来二去,我翻身出门主动敲了他的房门。他显然吓了一跳,生怕我这样的女人吞了他,结果我们只躺在床上纯聊了半宿。说来不怪他,我们毕竟还是中国人,民风矜持,第二天醒来还要在亲友面前继续做人的。
第二天早餐时,小咩兴冲冲把我抓到一边说悄悄话,原来青蛙小姐点的那位男模趁夜摸走了她钱包里的一千块现金。青蛙小姐被问起时也很坦诚,说跟男模只睡了“素瞌睡”,临门一脚还是心虚,不敢接受专业服务。
时间正常滑过,期间我和眼镜男约会过两三次,但是我们之间除了成长经历之外竟没有任何其它共鸣之处,放生了。一年多后,我装修房子,找小咩拿她家不要的一个书柜。我带着运货师傅等她开门,一开门,她就扑进我怀里哭起来。
待她气喘匀尽才说清楚话,原来和她一直异地工作的新婚丈夫在外面有人了,说是在深圳养了个小的。被责问起来就说小咩不贤惠,脾气不好管得多。我知道的是,小咩在准备婚礼期间还在考造价师的证,做题打哈欠眼泪都滴到参考书上。抽抽嗒嗒的间隙我们又聊起一些其他人,小咩说雪雪的爸爸在工地摔伤了,现在在水滴筹,她们家的富贵早就是空架子了。哭完又跟我说,她不能离婚,房子车子和婚礼的钱都不是她家出得起的,离了,她难道要去租房子住吗?
说这话时,她正开着车跟着前面运书柜的师傅的卡车,经过她家旁边名叫CAGO的夜店,据说很火,大白天里整栋楼灰扑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