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昆仑之变

魔泽遮天,人界陷在一片昏沉之中,就连西方最高的山峰新青峰也是如此。
新青峰是昆仑山系中最高的峰,据说此峰中藏有一个秘密的通道,可前往西部魔泽,但千万年来,没有人曾经走过。当初蚩尤也是在无人沙漠中受了阴屠的鼓惑而入魔泽,走得大概也不是此路。所以这个传说是真是假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只是十巫医与妖皇都称要在昆仑山寻找通向魔泽之道,想必传言未必是假。
新青峰其实还是一座死火山,远古之前曾喷发过一次,方圆数百里不见天日,尘灰在天空中飘浮了六十年,当时的上古百姓都以为新青峰将不复存在,但谁也没有想到,新青峰并没有消失,由于山灰覆盖在地面的原因,此峰反而高了许多,更有着鹤立鸡群的感觉,远远看去,那峰尖直刺入苍天,就连半山腰环绕的那些云看上去也是高不可攀。
经过几日的艰辛,四魂终于来到了新青峰下,但他们却没有想到,在新青峰脚下竟然看到的是一个屠戮后的战场。
姬飞峰很早就从师父陈抟老祖口中知道新青峰的样子,他以为到了山脚之下,面对的将是如墙一样的岩壁,陡峭凶险,顺着岩壁向上,在浮云之中有一棵盘龙松树,那松树便是传说中的秘道入口。自己的松魔双枪据说便是用这棵树的枝杆所制,所以枪杆虽然是木头的,但能挡人界各种利刃。
但眼前的情象却与师父所说的根本不一样。
来到山脚之下,只见迎面的新青峰上竟然开着一道石门,此石门真是巨大,高有数十丈,一道厚厚的石闸悬在空中,里面黑漆漆的不见半点光亮。
更令四魂意想不到的是,在石门之前竟然躺着两个庞然大物,似兽非兽,身披着鳞甲,躺在雪地之上仿佛就是两座小山一样。
在两座小山的周围却又散落着十八个跟人一般高的圆形巨石。
此时,浊雪还在下,早已将那些圆形巨石上盖了一顶白色的帽子。
蛮蛮突然停下了脚步,低低的声音说道:“是不是有魔兵?”
他的眼睛一时还没有恢复,只能凭着感觉问话。
姬飞峰与无颜愣了一下,仔细看过去,这石门之前寂静一片,哪里有什么魔兵,耳朵中只能听到风雪吹来的声音。
姬飞峰摇了摇头道:“没有,不过这里不应该是这样的。”
玫公子却也停了下来道:“有的,只不过不是魔兵?”
无颜看了一下周围,没有发现任何人的踪迹,奇怪地问道:“在哪儿呢?”
玫公子看了一眼蛮蛮道:“是魔兽,不过已经死了。”
姬飞峰这才注意到那些与人一般高的巨石。那哪里是巨石,却是一个个的头颅,这头颅庞大异常,嘴张着,巨牙看起来十分地吓人。
姬飞峰走到一个头颅前仔细地看了看,又看看那倒在地上的庞然大物,他一下子明白了:“是开明兽。”
无颜奇怪地问道:“什么开明兽?”
姬飞峰道:“魔界的一种怪兽,身如小山一般,样子象麒麟,却长着九个头。在魔界有门神之称,就象咱们人界宅门前的石狮子一般。你们看,这里有两具尸体,十八个头颅。”
无颜暗暗惊叹道:“看来有人比咱们先到这里了,可是谁能杀死这么大的怪物呢?难道是路大哥?”
他的眼睛里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姬飞峰却摇了摇头道:“不可能,路奇轩虽然武功高强,但让他一个对付这两个巨兽恐怕还是不行的。”
蛮蛮不以为然地说道:“你们看看伤口,路奇轩所用的是轩辕帝血剑,那柄剑所造成的伤处十分明显。”
玫公子与无颜连忙走到一颗头颅前查看着。
这头颅经过几天的天寒地冻,早已冻得如石头一样,脖项处的伤痕看起来反而更加真切,但看过之后,两个人都失望了。
他们走到姬飞峰面前道:“你说对了,这不是路奇轩所为。”
不是路奇轩所为就意味着路奇轩等人还没有到,更意味着席方平与南宫小子也都不在这里。
众人的希望一下子破灭了,路奇轩三人没有赶到倒也罢了,但这几个月来一直是音信全无,真不知道他们的安危到底如何。
玫公子慢慢地说道:“从伤口看,是一剑或一刀切下的。”
姬飞峰奇怪地问道:“天底下哪有这么长的剑或这么长的刀。”
无颜点点头:“所以肯定不是路大哥所为,这个使剑的人也许有夸父那样的身高。”
夸父是上古时期的一个莽汉,是追日而渴死的。据说此人身有山高,当然只有他使的剑才能砍下开明兽的头颅了。
蛮蛮叹了口气道:“虽然没有席公子他们的消息,但起码咱们知道一点。”
姬飞峰问道:“什么?”
蛮蛮一笑:“除了咱们还有人与魔界作战呢?而且他替咱们打开了新青峰的石门。”
无颜一愣:“你怎么知道那石门是开着的?”
蛮蛮点点沉声道:“虽然我眼睛现在看不到,但心还是能感觉到的,有一股子阴风吹来,只有充满了魔怪的山洞才会吹出这样的风。”
众人听得浑身一颤,姬飞峰道:“你说新青峰这山洞中有埋伏?”
蛮蛮点点头:“不错,而且数量极多,看来阴屠也知新青峰有秘道通向魔泽,它肯定不会留此危机的,于是派了魔怪守在洞内,这开明兽便是其中之一吧!”
玫公子听后若有所思。
姬飞峰走到蛮蛮跟前道:“是不是魔窟,也不管席公子他们到没到,咱们必须进去,只有这样才能前往魔泽。”
蛮蛮厉声道:“你以为我怕了吗?”
说道,他鼻子哼了一下,便大踏步地朝着阴风来的方向走去,无颜等人立即跟在他的身后。
离那洞口越近,阴风的感觉便越加明显,甚至在洞前数十丈的地上再也见不到积雪,天空中飘着的雪花也被这阴风吹走。
眼看就要到了石闸的下面,玫公子突然停下了脚步,低下身子道:“你们看。”
无颜与姬飞峰忙低头观看,只见地面之上赫然出现了两行脚印,一大一小。三个人的眼睛都放出光来。蛮蛮急忙问道:“怎么了?”
无颜道:“是席公子他们。”
原来刚才走过的路由于积雪覆盖的原因根本就已经看不出脚印来了,现在这没有雪的地方,脚印倒十分地明显地显现出来。
姬飞峰蹲在地上道:一大一小,大的沉重,显然不会什么功夫,应该是席公子的,小的很轻灵,虽然未使用轻功,但可以看出功力极深,人界之中恐怕只有南宫小子具有这样的身法了。
蛮蛮点点头道:“那路奇轩呢?”
这句话一下子将三个人都问住了,的确,这里只有两行脚印,路奇轩虽然轻功很好,但却不可能不留下任何痕迹。唯一的解释就是路奇轩根本就没有与席方平在一起?
那路奇轩又在什么地方呢?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问题,死,路奇轩已死。
路奇轩一个人保护席方平与南宫小子,如果遇到强悍的敌人,他肯定是凶多吉少,这也在情理之中的。
无颜勉强地道:“也许他走另一条路了。”
姬飞峰突然暴燥地道:“什么走另一条路了,路奇轩肯定遭到什么不测了。”
这句话是最理智的猜测,只是无颜不愿意这么说,其实,蛮蛮不用听,便能感觉到三个人心里所想的,毕竟当自己问到路奇轩的时候,气氛便突然凝固了。
玫公子见姬飞峰说出众人最不想说出的话,只好说道:“不管怎么说,席公子与南宫进去了,咱们也得进去。据我猜测,有某位高人先杀了开明兽,然后南宫与席公子赶到,便进去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听了一下子。脸色变了。
众人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洞里如果有魔怪把守,席方平与南宫进洞肯定是凶险万分,更可怕的是现在路奇轩没有在他们身边,没有人可以保护他们。
姬飞峰第一个蹿起身来,向着洞内便急奔而去。
无颜大喊:“姬道长,小心了。”
但姬飞峰的身影早已陷入洞内,无颜等三人忙跟在后面。
洞内黑漆漆的,充满了阴邪之气。
众人点燃了火折子,借着火光看去,发现正处在一条狭长的甬道之中,地面上凹凸不平,尽是一些碎石,所以席公子留下的脚印再也看不到了。
好在这甬路只有一条,向前走便是了。
这条甬路实际上就是一个山洞,洞顶并不高,所以横截面也不是很大,恰好可以两个人并排而行,第三个人则就显得有些挤了。
外面冰天雪地,这洞里却温暖异常,还有些潮湿,洞壁之上渗出水珠来,更增加了一份闷热的感觉。
但最令人奇怪的是,这洞壁之上分布着许多三尺来高的洞口,好象可以伸到更为遥远的地方,从那洞口之中阴邪之气不断地吹了出来,显得更为强劲。
蛮蛮低声道:“咱们必须小心点,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非但蛮蛮有些感觉,就是姬飞峰等人也感到那些洞口中,在隐密的深处似乎藏着一种不可知的恐怖。
走在这样阴暗潮湿不见人影的山洞,旁边又是些莫名其妙的洞口,虽然那洞口也许只有南宫小子的身材才能钻入,但正是因为这点,才更加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四个人谁都不言语,只能听见心脏的跳动之声。听着听着,蛮蛮突然发现这心脏的跳动并不是想像中的那样,三个声音交措着,还有一个声音在什么地方呢?
他的心向下一沉,无颜与姬飞峰自不必说,自己与玫公子虽然是魈族与妖族,但同样是具有心脏的,哪有心脏不跳动之理。
蛮蛮突然意识到了,在这静寂的山洞之中,正是玫公子的心脏竟然没有跳动,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他感到了一阵的寒意,心跳立即加快了,似乎要将玫公子的心跳也要分担一部分似的。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在火折子的映照之下,他们相互看着,最后大家的目光都落到了玫公子的身上。
玫公子脸色红润,但看得出来,他也发现了自己心跳的问题,表情极为惊诧。
姬飞峰看着玫公子,慢慢地说:“为什么?”
玫公子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无颜追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玫公子略微思索了一下道:“尼雅城。”
众人的脑子突然间仿佛炸了一般,当时雪沼塌陷,玫公子被埋在了雪下,那么长的时间绝没有任何人可以活着出来,但玫公子出来了,并且打败了恶龙侍者们。
四个人的脸色都变得苍白了,他们想到了同一个问题,那就是玫公子已经死去了。
谁都没有注意到这个事实,在冰天雪地之中,北风呼啸,谁也听不到心跳之声,但此时,玫公子的心跳证实了这一切,他没有心跳。
一个没有心跳的人当然就是死人了,可这个死人却如正常人一样陪着他们走了这几天的路,这的确是令人匪夷所思。
死人会不会变成魔呢?
姬飞峰早已将双枪抽在手上,一双充满了敌意的眼睛直盯着玫公子,一字一句地说:“你是魔?”
玫公子愣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不是,如果是的话我早就动手了。”
姬飞峰咬着牙道:“你在等时机,等见到席公子……”
下面的话勿须多说,谁都明白见到席方平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无颜与蛮蛮的脸色都沉了下来,他们不由自主地身形向着姬飞峰靠了靠。
玫公子脸色顿时失去了红润,变得苍白可怕,他苦笑道:“你们不信任我?”
姬飞峰惨声说道:“我们不能信任你。”
玫公子突然瞪大了眼睛道:“你只信任你师父,对不对?在楼兰城一战中,你师父告诉你阴屠七魂之说,你相信了,对不对?”
玫公子的眼睛仿佛要冒火一般,他情绪激动,声音有些沙哑,但却更有些声嘶力竭的意味,在这山洞之中传出去多远,那一个个的洞口里仿佛立即有了回音一般。
姬飞峰被玫公子说到了心坎之上,一时语塞无话,蛮蛮与无颜则沉默着,他们慢慢地也相信了陈抟老祖在楼兰城所说的话。
魔,其实就是他们自己。
这是一个多大的讽刺啊,在他们一心除魔的时候,却没有想到自己就是魔的七魂之一。
山洞中又是沉寂,静得可怕,玫公子的回音仿佛通过那些洞口传远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切都变了。
声音从这许许多多的洞口中又传递了回来,但那却不是玫公子的声音。
心跳之声,爬行的声音,嘈杂的,索悉的声音顺着那些洞口传了出来,仿佛有成千上万的蜘蛛沿着洞口爬了过来似的。
四个人同时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着这声音。
突然间,姬飞峰双枪一摆,向着玫公子的腰间刺去,这一招既快又狠,无颜想要阻止却已经还不及了。
玫公子大吃一惊,他猛地一侧身,枪尖立即在他的身侧划过一道血槽:“你?”
姬飞峰狠狠地道:“你终于引来了帮手。”
说着,第二招已经递了出去。
但姬飞峰的第二招却没有完全施展出来,他就感到双臂突然之间被人抱住了,与此同时,只见眼前的玫公子承影剑剑光无影向着自己的哽嗓刺了过来。
后来突然被人拽住,身子无法动弹,姬飞峰只能眼看着剑刺向自己,他只好闭上了眼睛。
耳边只听见兵器冲破肌肤的声音,姬飞峰只感到双臂突然一松,那个后背偷袭他的人似乎松开了手,他立即睁开了眼睛。
承影剑落空了,一剑擦着姬飞峰的脖子正刺在他的身后,与此同时,蛮蛮的判官冰笔却已经刺中了玫公子的腹部。
蛮蛮却大叫一声:“我错了。”
说着,身体向前,一把便抓住了玫公子。
姬飞峰早已回头看到了抱住他的人,那不是人,是一个侏儒。
一个骨瘦如柴被肮脏的皮肤所包裹着的躯体,在它的额头之上一点剑痕,那是承影剑留下的痕迹。紧接着,第二个侏儒出现在姬飞峰的面前,张着干瘦的双手向他面门直抓过来。
姬飞峰终于明白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在他的身后恰好有一个洞口,这侏儒便是从洞口中突然出现的,在姬飞峰的身后一下子抱住了他,姬飞峰一点防备都没有,所以第二枪根本就没有刺出去,而站在他对面的玫公子却看见了这一切,所以才出剑救他。
但谁也没有想到,蛮蛮全神贯注于两个人的对话,所以听风辨器却只注意到了承影剑对姬飞峰的伤害,于是便刻不容缓地刺出了一笔。
当他知道自己判断错误的时候,却已经晚了,玫公子一剑为救姬飞峰,身子向前,也万万不会料到蛮蛮出招,所以正中腹部。
就在这一瞬间,本来寂静无声的山洞里突然间却涌现出无数的侏儒,这些侏儒都是从那些洞口中蹿出的,手上虽然没有兵器,但如鹰爪般的手向着四个人便扑了上去。
四个人仓促之间只好应敌,手中的火折子立即熄灭了,山洞之内陷入了一片黑暗。
此时的姬飞峰后悔不迭,后悔不应该进入这个山洞,其实在他看到开明兽的尸体时就应该做出正确的判断,但他错了。
现在的昆仑山新青峰早已不是当初的新青峰了,这个山洞也绝不是当初的那条秘道。自从阴屠准备进攻人界,就已经派人占领了这里,现在这里俨然变成了一个魔宫。
但最后悔的还是蛮蛮。蛮蛮的判官冰笔伤到了玫公子的一刹那,他就感到了阴邪之气,他也明白了玫公子那一剑到底刺向何方。
但一切都晚了,他只能上前一步扶住玫公子,但群魔却突然而至,甚至是充满了整个山洞。
蛮蛮身为魈族,一双眼睛本来可以黑暗之中视物,但由于尼雅城一战被雪光所伤,现在的他与无颜姬飞峰一样,只能凭借着耳朵来分辨敌我。更可怕的是,他一只手挥舞着判官冰笔,而另一只手还要拽着玫公子,身处这样的地方,他如何能保护得了玫公子呢?
正当蛮蛮手忙脚乱之时,他突然感到一股大力敲在自己拽着玫公子的手腕之上,顿时他不得不撒手,只听得玫公子喊道:“你们走。”
黑暗,使得每一个人仿佛都变成了瞎子一般。在这种地方动手最怕的就是伤到自己人,但群魔扑了上来,却又不能不动手,这令几个人心中都是左右为难。
果然,不一会的功夫就突然听到兵器相交之声,无颜与蛮蛮的手均是一震,那形若侏儒的群魔是没有兵器的,显然两个人差点误伤了。两个人同道庆幸,但心中却更是增加了一份不安,这样打下去根本就没有可能活着出去。
耳畔之边听得出来,所有的洞口似乎还有魔怪蹿出,形势极为紧迫。
就在这个时候,两个人却突然听到了姬飞峰的声音。只听得姬飞峰高声念道:“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两个人突然明白了,姬飞峰这样念正是告之他们自己的位置,于是,两个人也齐声跟着念了起来。
这一招果然有效,黑暗之中仿佛突然有了指路的明灯,听着声音,姬飞峰等人立即能辨出同伴所处的位置,所以动手之时就方便了许多。
这些魔怪虽然数量众多,但都是手无兵器,再加上这山洞之中地方狭窄,所以对姬飞峰等人倒是构不成太大的伤害。
其实三个人倒不怎么关心自己的安危,他们心中都掂念着同一个人,那就是玫公子。
自从玫公子摆脱了蛮蛮后,就没有一点声响,难道他真的遭遇到什么不幸了吗?
蛮蛮为自己那莽撞的一笔感到后悔莫及,而姬飞峰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玫公子心跳无声,但也为自己错怪他而感到有些惭愧,至于无颜,他与玫公子借兵时一起出生入死,两人的感情最好,心中自然也是焦急如焚。
所以三个人站在原地,反倒谁也没有要杀出去的意思。
终于,姬飞峰意识到这样下去肯定不是办法,这群魔怪似乎根本就杀不尽,脚下的死尸快要摞了起来,但听得那些洞口中似乎还有魔怪蹿出来。再打下去,累也得将三个人累死,于是他大喊道:“咱们走吧。”
蛮蛮怒喝道:“你们走,我一定要找到玫公子。”
姬飞峰一枪挑倒身边的一个魔怪,喊道:“你怎么找?再说席公子可能还在前面呢。”
虽然他现在对席方平与南宫小子是否进洞表示怀疑,但也只能这么说。
蛮蛮无语,虽然他心怀恨意,此时恨不得杀光所有魔怪,仔细地在这洞中寻找玫公子,但他也明白这样蛮干根本就是无用的。
无颜道:“你们在前,我断后。”
姬飞峰说了一声好,向着前面杀了过去,其实他也不知道前面会是什么样子,但既然进了山洞,既然席方平与南宫小子有可能身陷此处,他必须向前走,没有退路可言。
在群魔的围堵之下,三个人向前杀开了一条血路,渐渐地,他们看到了一点光亮,红晕的光,很温暖,也很柔和。
随着那红光越来越炽热,山洞也慢慢变得开阔了起来,魔怪们好象十分害怕那红光似的,数量却也慢慢地渐少了。
借着红光,姬飞峰发现洞壁之上那三尺来高的洞口也少了许多,到最后的地段甚至没有了。
三个人终于杀出了重围,前面是山洞的另一端出口,那红光便是从洞外映照进来的。回头看过去,山洞的黑暗之处竟然寻不出半点魔怪的痕迹,寂静无声,仿佛刚才根本就没有发生过那场厮杀一般。
但他们的心却无法平静,因为身边少了风度翩翩的妖仙岛的少岛主玫公子。
蛮蛮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冲着山洞的深处磕了一个头:“玫公子,如果大事能成,我一定再到此处给你谢罪。”
这个连睡觉都站着的人魈竟然跪了下来。姬飞峰叹了口气,手扶着蛮蛮的肩头道:“我不应该怀疑他,是我错了。”
蛮蛮抬起头来,一双眼睛虽然空洞无神,姬飞峰却突然发现有一滴泪水留在他腮边。
蛮蛮给人的感觉向来是冰冷无情,表面上看他与路奇轩十分地相像,但实际上他的无情更加残酷,面对魈皇,他心态依旧平和,眼看着魏图腾的死,他依旧是不动声色,但这一次,他竟然哭了。
蛮蛮从来没有自责过,他突然间有了自责的感受,那感觉就象万蚁噬心一样痛苦难当。说实话,蛮蛮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即便是他知道一向敬爱的冥魈王用魈冥符控制他的时候,他也没有痛苦过。
路奇轩是外冷心热,蛮蛮却是一个冰冷到了极点的人,这样的人怎么会帮助席方平去完成那个除魔的大业呢?
连蛮蛮自己都不明白,但此时,他终于知道了,他并不是为了席方平,也不是为了人界的安危,而是为了与一干英雄在一起。
蛮蛮自视很高,所以他格外地敬重英雄,路异轩败在陈抟剑下却甘当送信的使者,称得上英雄,所以他在冥魈府中私自放走了路异轩。
路奇轩与无颜面对冥魈王毫无惧色,为了席方平甘愿受缚,他们也是英雄。
至于魏图腾,有勇无谋,姬飞峰专横跋扈,在蛮蛮眼中倒称不上英雄。
一直以来,玫公子在蛮蛮的心目中也称不上英雄,直到玫公子在尼雅积雪之中凭一人之力救了他们三人之时,蛮蛮才有意无意地将玫公子也归入英雄之列。
但令他难以接受的是,就是这样一位英雄竟然死在自己的判官冰笔之下,他怎么能不痛苦万分呢?
所以蛮蛮平生的第一滴眼泪是为玫公子而流下的。
流泪并不一定就代表软柔,蛮蛮也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流泪,此时的他甚至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腮边挂着一滴泪水。
没有一个魈族会流泪的,千万年来均是如此。蛮蛮流下的不仅是自己平生第一滴眼泪,更是整个魈族的第一滴泪水,他的心从此不再冰冷。
蛮蛮站起身来,道:“你们前面走,不用管我,我听着脚步声便可以跟上的。”
姬飞峰冲着无颜点了点头,无颜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向着那红晕的洞口走去。
每走过一个山洞,眼前肯定会出现另一个新天地,这次也不例外。
但当三个人走出山洞之时所看到的景象却令他们匪夷所思,这样的奇观怎么可能存在呢?
三个人都明白,这黑暗的山洞实际上就是一条隧道,直通到新青峰的内脏,这内脏中似乎可以看到魔泽之路,人魔两界的入口便在此处。
但三个人谁也没有想到,传说中的魔界入口之处竟然是如此炽热。
在洞口之外十几丈处竟然是一道悬崖,站在悬崖的边上,一股热浪由下而上扑了过来,伸头看去,只见那悬崖之下极深的地方竟然涌动着火红的岩浆,这岩浆泛出些许的黄色,可见其温度之高,不住地还有火苗蹿了上来,虽然并没有张牙舞爪之势,但也如条条虚无的练裳一样,随时有可能卷住众人的双腿。
在悬崖的正中,有一条石桥伸向对面,远远的,由于下面热气蒸腾的缘故,根本看不清石桥的对面到底有什么。
但更叫人拍案叫绝的却是这洞顶的景象。
那里竟然倒垂着无数的冰棱,密密麻麻的,大小各不同,冰尖冲着下面,看上去锋利异常,正是这些冰反射着悬崖下的红光,再映射到洞内的。
也正是由于这些冰棱的缘故,受下方热气所迫,冰棱的尖上滴下了水珠,未曾落入岩浆之内,在半空中便已升腾了,所以整个洞里让人感觉虚虚实实,目不能及远。
谁也没有想到这里竟然会形成一个冰与火共存的世界,想来是这个洞厅高到了极点,所以寒冷使其结了冰棱,又深到了极点,所以才有岩浆涌动。
只是身处于这冰火之间,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三个人走到那石桥之前,只见那石桥宽不过两尺,想必走起来一定是危险之极。姬飞峰看了看无颜道:“既然到这里了,咱们还得走过去。”
无颜转身看着蛮蛮道:“蛮蛮,前面的路我必须拽着你,否则太危险了。”
蛮蛮向来是不惧寒冷,只怕严热,此时站在悬崖边上感受着从脚下传上的热浪,已经是十分地难受了,所以听无颜一说也不推辞。
姬飞峰开道,蛮蛮走在中间,无颜则紧跟在他的身后,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蛮蛮的肩膀,这令蛮蛮很不适应,但却也没有办法。
这石桥虽然窄到极点,但却很厚,所以走在上前倒也稳妥,只是两边时常有火舌蹿起,虽然已不能烧到脚底,却也烤得令人难受万分了。
三个人只想快点走过这座石桥,姬飞峰的脚下不由地加快了。无颜与蛮蛮却根本快不起来,一时间却是费劲不少。
走过了十几丈,姬飞峰突然间发现前方的石桥两侧分别突起,形成了一块空地,足有一室之地。在那空地的正中赫然摆着一面大鼓。
青铜制成的鼓架,鼓面正对着三人,但这鼓面上已经破了一个大洞,鼓里面黑洞洞的。此鼓放在这里不知多久了,由于水雾之气弥漫,三人刚才一直没有查觉。
蛮蛮与无颜看到这里放着一面破鼓都觉得很是奇怪,姬飞峰却心有戚戚。
据陈抟老祖所言,昆仑山的秘道中放着一面警鼓,魔性入侵中原,此鼓便会自动警响,远在龙虎山也会听闻。现在魔怪布满了这个秘道,此鼓显然已经被阴屠的力量破坏了,不过只是一个废品而已,放在这里,只能预示着人界即将来临的命运。
想必席方平等人也见到了此鼓,不知他们当时会有什么感概。
这样想着,三个人便已来到了鼓前。
姬飞峰伸出手来抚摸着这鼓身,鼓的侧面是由降龙木所制,精工细做,不知是出自何人之手,鼓面是某种魔怪的皮制成的,现在已经被敲破,那皮却依旧显得厚实。
姬飞峰向无颜与蛮蛮讲述了这面鼓的来历,众人正在唏嘘之时,突然听到鼓中传出呻吟之声,难道这鼓内还藏有人?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手中兵器都指向了鼓面。破损的怪皮中间开了一道口子,鼓的里面黑洞洞的,藏着一名魔怪显然是不成问题。
那呻吟之声慢慢变成了哭泣的声音,只见从那破洞之处竟然冒出一个脑袋来,少年人,抹着泪水,见到三个人后顿时放声大哭:“无颜大哥,你们终于来了。”
此少年正是南宫小子,他身子一跃,从破鼓中钻了出来,扑在无颜的怀里。
无颜急忙蹲下身来抱住了南宫小子,任他在自己的怀里痛哭。
一个小孩子,历尽了千辛万苦,突然见到了亲人,他怎能不哭呢?
这哭泣之声虽然并非惊天动地,却实实在在地敲打着三个人的心头,令他们心里极不好受。
谁也没有阻止,仿佛南宫小子的哭泣可以将他们心中的苦楚一并地渲泻出来。
过了半晌,南宫小子的哭声渐止,姬飞峰早已按耐不住,忙问道:“席公子与路大侠呢?”
南宫小子这时仿佛才意识到事态的紧迫,忙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却问道:“少岛主和大个子哪里去了?”
姬飞峰与无颜相互看了一眼,没有回答。南宫小子从他们的眼神中似乎看了出来,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们死了?”
无颜无奈地点点头,姬飞峰叹了口气道:“席公子现在什么地方?”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用手一指鼓的后面:“我也不知道,他飞过去了。”
众人一愣,忙向前一看,只见在这面破鼓的后面,还有一段石桥,只不过已然断开的,或者说根本就不存在。原来几个人所处的地方只不过是一段细长突兀出来的岩石。
刚才一见到破鼓,众人便忘记了脚下的石桥。
姬飞峰忙走了过去,石桥断裂的痕迹依稀可见,仿佛又形成了一个悬崖似的。由于下面岩浆将热气向上蒸腾,所以对面还是看不真切。但有一点值得肯定,就是这石桥起码断有十几丈宽。
姬飞峰摇摇头道:“不可能,席公子不可能飞过去的,再好的轻功也不可能飞过去。”
南宫小子认真地解释道:“席大哥是被秃鹰掳过去的。”
无颜忙追问道:“秃鹰?这里怎么会有秃鹰呢?”
南宫小子咬着牙道:“有的,而且我知道秃鹰会带席大哥到什么地方去!”
姬飞峰忙问:“哪里?”
南宫小子肯定地说:“雪原的雪山之颠。”
蛮蛮突然插言道:“秃鹰掳走了席公子,那路奇轩在什么地方?”
听到蛮蛮询问路奇轩,南宫小子突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道:“他死了……不……他也飞过去了。”
蛮蛮与其他两人均是一愣,南宫小子所说的话前后矛盾,死人怎么可能飞过去呢,更何况路奇轩也没有那么好的轻功,南宫小子都不能跨越的断桥,路奇轩恐怕更不行。
无颜忙和声对南宫小子说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跟我们说。”
南宫小子看了看三个人,点了点头。于是便将他们过夜森林破魈硭,十巫医之死,以及雪原遇到了雪崩,后来见到雪狼少年与那瞎眼老者的话都说了一遍。众人这才明白为什么南宫小子会说席方平被掳到了雪原的雪山之颠。
接下来,南宫小子便说到了星宿海,路奇轩得知自己是阴屠的青魂悲愤自杀后竟然毫不费力地杀掉了人界最完美的三帝。
听到这里,姬飞峰与无颜相互看了一眼,陈抟老祖的话看来是千真万确。
七魂,阴屠的七魂果然就是他们七个人,而且非常值得一提的是,席方平显然早就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这也许就是席方平离开他们的原因所在。
他们看了看面前的南宫小子,南宫小子说到这里也停了下来,睁大了眼睛问道:“席大哥说的是真的吗?”
众人无语。
南宫小子突然退后一步,拼命地摇着头道:“我不信,我一定不是的,你们也不是,一定是阴屠在骗咱们。”
蛮蛮突然问道:“后来呢?路奇轩要杀你们?”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不,他没有。”
星宿海,路奇轩受到女娲魂灵的点拨,将轩辕剑与启明剑合二为一,杀了黑帝。
当时席方平与南宫小子都吓坏了,他们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却又不能不相信,所以唯一的选择就是逃命,但他们怎么可能逃得了呢?
路奇轩手持兵宝剑紧紧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两个人绝望了,席方平并不知道路奇轩要做什么,但无论他怎么做,都意味着阴屠的胜利,因为路奇轩就是阴屠的青魂。
青魂难道能帮助他们吗?
但令南宫小子与席方平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路奇轩竟然没有向他们动手,只是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甚至在他们停下来的时候,路奇轩也停下来,他们走,路奇轩当然也走。
如此一连几日,席方平与南宫小子都意识到了一点,那就是路奇轩根本就没有加害他们的意思,他分明还是在保护着他们。
但为什么路奇轩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呢?为什么他要与他们保持矩离呢?两个人实在想不通。
终于,有一天,南宫小子憋不住了,他要当面与路奇轩讲话。
那一日天空阴霾,北风袭寒,飘着似雪非雪的冰晶。席方平与南宫小子已翻过了可可西里山脉,接近昆仑山系的新青峰。
两个人行得累了,于是便找了个避风的岩石下面躲了起来,远远地看见路奇轩仍立身于风雪之中,仿佛是一尊石像一般。
于是,南宫小子便问席方平:“席大哥,路大哥到底怎么回事?这一路上他就这么一直跟着咱们。”
席方平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也许他觉得还不到动手的时候。也许他想到了魔泽,跟咱们一起进入魔泽。”
南宫小子一愣:“那咱们怎么过去?是经过那道传说中的秘路吗?”
席方平叹了口气道:“但愿我的猜测是错误的,去还得去,毕竟这是对付阴屠的唯一方法,不能因为他青魂就阻止这一切。”
南宫小子听到青魂二字,心中不免有些戚戚。
席方平在旁看了出来,忙故作轻松道:“也许十巫医说的不是真的。再说,如果你活着,你就永远成为不了蓝魂的,记住,你是一个人。”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席大哥,其实你一直就相信我师父他们的话,这就是你要离开我们的原因,对不对?”
席方平被南宫小子一下子说中了心事,他只好沉默不语。
南宫小子接着说道:“如果不是我和路大哥一路要追随着你,你肯定不会带着我们的,对不对?因为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们。”
席方平正色道:“我当时的确这么想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南宫,一直以来我就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一路上咱们一起出生入死,度过了多少险关。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其实我错了,我当初不应该离开你们,因为你们都是我的朋友,只要你们活着,你们绝不可能成为魔的,所以,我相信你们。”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道:“是的,我们活着,可一旦我死了呢?一旦我真的成了阴屠的蓝魂,你会怎么做?你会不会杀死我?只要你有这个机会,你一定会这样做的吧。”
席方平看着南宫小子,他再一次沉默了,这种沉默显然就是一种答案。
南宫小子突然站了起来对席方平道:“你会的,只要你恢复得差不多了,你就可以出院的。”
说着,南宫小子突然间拔腿便跑。席方平急道:“你去哪儿?”
南宫回答道:“我要问问路大哥,因为我很可能变成和他一样。”
风雪之中,这话语早已飘远了。
南宫小子是人界中轻功最好的,他向着路奇轩冲了过去。远远地,他隐约中已经看到了路奇轩的眼睛,一双半睁半闭的眼睛。
路奇轩突然见南宫小子向着自己奔来,脸色一变,仿佛受了惊吓一般,连忙一转身,竟然逃似的躲开了,南宫小子一见,脚下加劲,追得更快,嘴上还喊着:“路大哥,等一等”。
路奇轩却没有半点停下的意思,迈开双腿在雪地的山石间奔跑。
两个人一前一后竟然向着一座山峰之上跑了过去,远远看去,一青一蓝两个身影在雪雾之中形如鬼魅一般。
南宫小子对自己的轻身之术向来自负,他本以为能够追得上路奇轩,但他错了,直到山峰之上,前面竟然失去了路奇轩的影子。
南宫小子只得停下了脚步,四下看去。
远处雪山相连,一座座山峰巍然耸立,天空之上泛着乌黑之色,使得广阔无边的人界看起来充满了不安的因素。
山顶之上风雪愈烈,吹打得南宫小子似乎有些站立不稳。没有路奇轩的影子,下面白茫茫的一片,也看不到席方平,仿佛整个天与地之间只有南宫小子一个人似的。
他感到一种苍凉与孤独,他的心在飞,飞离着他所熟悉的每一个人,越来越远,越来越寒冷无助。南宫小子禁不住大喊起来:“路大哥,难道你真的死了吗?”
声音消失在风雪之中,隐藏于山脉之内,同样显得无助与凄凉。
当南宫小子悻悻地走回来的时候,天气已暗,隐约中,只见席方平在那避风的岩石下合衣而卧,似乎已经睡着了。他的脸显得十分地安详,就好象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南宫小子看着席方平,他只有苦笑,于是也在他身边慢慢地坐了下来,用手推了推席方平:“这样睡你会冻死的。”
席方平一下子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上的素魂衫。南宫小子故作没有看见,低下了头。
席方平问道:“我听见了你的喊声,没有追到吗?”
南宫小子点点头,即而问道:“席大哥,你为什么不走?”
席方平愣了一下:“走?我在等你。”
南宫小子道:“你不怕我和路大哥?”
席方平笑了,他摇摇头:“不怕,我相信你。”
南宫小子刚想说些什么,突然间发现不远处的雪地之上,路奇轩竟然又站在那里,手中持着剑,一动也不动,任凭风雪吹打。在这阴黑的天色中,真如一个鬼魂一般。
南宫小子指了指对席方平道:“他又回来了。”
席方平看了看道:“他这么做也许有他的理由,我只希望这理由能让我继续把他当作朋友。”
南宫小子抬头看着席方平,那里是一双真诚的眼睛,充满了信任。
席方平与南宫小子从来没有见过长着九个脑袋的怪兽,他们更没有想到那看上去仿佛是石雕一样的怪兽会突然间袭击他们,所以两个人险些吃了大亏,若不是路奇轩出手,恐怕两个人都要丧身在怪兽的腹中了。
来到新青峰脚下,两个人仿佛见到了皇城的大门,只是还要大上许多,就连那两旁守护的石兽也大得出奇。
只见这左右石兽身似麒麟,竟然长有九个脖子,每个脖子上顶着一个脑袋,九个脑袋簇在一起,挤挤的,显得十分地滑稽。
南宫小子抬头看着,心中掠过一丝寒意,虽然不知为什么,但总觉得这石兽有些不对劲。他却根本不知道这石兽便是开明兽。
席方平却无暇注意这些,见到了新青峰,他心中一阵狂喜,快步地走到了大门之前。
这门却是石闸所铸,由于嵌于山体之内,倒也没有积雪覆盖,这反倒令那坚硬的岩壁显得更加冷酷。
这样的门怎么能进去呢?
席方平看了看南宫小子,南宫小子一笑:“我从来没有撬过这么大的门,也许有机关呢?”
说着,他的双手在门上四处摸索着。
但摸索了半天,也没有开门的消息所在。南宫小子又在地上及门左右的山体上寻找了半天,仍然是毫无所获。
席方平焦急万分。
南宫小子沉吟了一下道:“席大哥,据我说知这种机关门的开启有三种方法,一种是消息机关,其中当然也包括锁头,第二种是咒语,就是说上一句咒语,此门自开,第三种则是画符,在门上画符,此门便开了。后两种我都没有见过,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席方平想了一下道:“道界向来玄奥,既然找不到消息所在,想必真是后两种的,只是咒语与画符恐怕咱们都无从知晓,姬道长在就好了。”
南宫小子道:“会不会是乾坎艮震什么……”
他念书极少一时想不起来,席方平接着道:“巽离坤兑,看来不是。”
石闸没有半点反应。
南宫小子接着道:“子丑寅卯晨巳午未申酉戌亥,甲乙丙……”
席方平突然道:“停一下,你背得是天干地支?”
南宫小子点点头,疑惑地看着席方平。
席方平沉吟道:“应该是甲字,门内一个甲字正是闸,此秘道据说直通魔泽,正需一闸门,此门也许是第三种画符的方法,只要把甲字写在门上,构成了闸字就行了。唯今之计只能如此试试了。”
南宫小子一听也是大喜,急忙从挎包里掏出小片刀来,走到石闸之前,却一下子停了下来,回过头来为难地对席方平道:“席大哥,我不会写。”
席方平一笑,抽出自己那柄片刀,用刀尖便在门上刻画了起来。
这石闸虽然沉厚,但石壁却难挡片刀的尖利,所以刻起字来倒也容易。不一会的功夫,席方平便将一个“甲”字刻在了石闸之上。
果然,就听见轰轰之声突然响起,这道巨大的石闸竟然慢慢地提升了起来,两个人一看猜对了,相视一笑。
但就在这个时候,席方平就觉得眼前一花,南宫小子竟然平空地失去了踪影。
席方平大吃一惊,再回头仔细一看,门旁的那两座石兽竟然复活了,其中一只伸出一个头来,将南宫小子叼在了嘴里。
未等席方平真正反应过来,他只觉得腰间一阵巨痛,身体也离开了地面。
石闸还在慢慢开启,在轰然的声音之中,两个人已被开明兽咬在嘴中,举到了半空。
席方平有素魂衫护身,虽然没有伤及体肤,但一股强大的压力令他简直透不过气来。情急之下,席方平将手中的小片刀狠狠地向着开明兽的嘴角刺去。
这小片刀果然锋利异常,一下子便直入刀柄。但那开明兽受痛之时,狂性大发,整个头颅随着脖颈剧烈地晃动起来。
席方平本是一介书生,根本就受不了,小片刀早已脱手,整个身子在开明兽的嘴中上下颠簸。恍惚之间,他看到了南宫小子,那瘦弱的身影早已完全地陷入了开明兽的嘴中,一襟蓝衣还残留在嘴边。
席方平万万没有想到那石兽突然复活,更是眼睁睁地看着南宫小子丧身于怪兽之口,心神一动却早已失去了知觉。
以南宫小子的机敏与轻功,若不是全部注意力放在石闸之上,他绝不会令开明兽偷袭得手的。当他意识到自己已落在开明兽嘴中之时,南宫小子立即施展缩骨之术。
由于缩骨,他虽然避开了开明兽那锋利的牙齿,但整个身子却倦缩在开明兽的嘴中,只有一袭衣襟露在了外面。
而此时,更有一条庞然大物如蟒蛇一般地向他卷来,他知道,那一定是开明兽的舌头,从咽喉之处伸出,若被它卷住,缩骨之法也是无济于事。
南宫小子只好眼睛一闭,就感到那舌头将自己卷起,越来越紧。
南宫小子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怪兽之口,他的心凉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南宫小子突然感到那如蟒般的舌头一下子松了劲道,整个身子竟然随着舌头向下坠去,似乎落在了地上,震得他四肢仿佛散架了一般,那开明兽的上下额似乎也震开了,一袭光亮从外面射了进来。
紧接着是一声吼叫,大地仿佛在震颤,如鼓一般巨响,随之是山石滑落的声音。
说是迟,那是快,南宫小子一个纵身从开明兽的嘴中蹿了出来,突然就感到一股黑影由上而下向他扑了过来。南宫小子本能地向旁一闪,那黑影落在地上,砸得地面又是一阵巨颤,雪雾腾起。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快救席公子。”
南宫小子仔细一看,原来那落下的黑影正是开明兽的一个头颅,嘴张开着,席方平则平躺在里面,已是人事不醒。
南宫小子也想不了许多,拽出席方平,拖着他向边上奔去。再回头时,只见雪雾之中,一袭青衣,正是路奇轩。
路奇轩本来在席方平二人身后,突然间席方平触动了石闸的机关,石闸开启之时,开明兽也活了。左右两只开明兽分别叼住了南宫小子与席方平。
路奇轩一见此景,刻不容缓,纵身一跃,剑斩双头才救下了两个人,但此时,他却面对着两只各失去一个头颅的开明兽。
开明兽个头庞大,路奇轩站在它们的面前如同不堪一击的鸡仔面对两只斑斓猛虎一般。
这两只各被斩去一头的开明兽显然是疼痛之极,此时兽吼之声不绝于耳,八条腿如擎天的柱子一样向着路奇轩便迈了过来。
与此同时,十六个脖颈爆长,张开血盆大口,分左右两侧向着路奇轩便咬了过来。
十六个头颅如十六柄链锤一般砸在路奇轩站立的地方,积雪暴扬,以南宫小子的眼力竟然没有看到路奇轩的闪躲。
他的心更是一沉,难道路奇轩没有闪开?
正想着,只见青影赫然飘在一头开明兽的背上,路奇轩倒提轩辕帝血剑,向着开明兽的背部猛刺下去。
这一剑势大力沉,却迸得是火星四溅,原来这开明兽身似麒麟,有麒麟甲护身,就连轩辕帝血剑也伤它不得。
路奇轩一愣,而脚下开明兽背部一抖,令他根本就立足不稳。路奇轩急忙双足用力,横着向旁边跳了出去,身子平躺在半空之中,早有一颗头颅向他咬了过来。
路奇轩一见,右腿猛磕自己的左腿,身子一下子便立在了半空之中,那颗头颅从他身侧将将擦过,而路奇轩却已是长剑一挥,向着这颗头颅的脖颈劈去。
说来奇怪,虽然这轩辕帝血剑长有七尺,但那脖颈足有丈许粗细,可这一剑下去,硬是将一颗头颅生生地劈了下来。
又是一声巨响,头颅落地,雪雾飞溅。
这几招看得南宫小子是目瞪口呆,尤其是路奇轩硬生生地将自己横躺在半空中的身子立了起来,这样匪夷所思的轻功即便是南宫小子也实难办到。
这开明兽身如麒麟,刀枪不入,但致命伤却在脖颈以上,路奇轩武功本来卓越,更有星宿海中重生之遇,既知对方弱点,下手便更是利索。
饶是开明兽可怕异常,这场打斗也不过维持了半个时辰左右,十八怪兽头颅被路奇轩尽数斩下。看得南宫小子是心旷神怡。雪雾之中,那袭青衣更显得神秘异常。
南宫小子放下沉迷不醒的席方平,向着路奇轩奔了过去:“路大哥?”
路奇轩突然横出手掌来,南宫小子只得停下了脚步:“你为什么不与我们走在一起?”
路奇轩的脸上突然放出一种奇异有光彩来,随即又暗淡了下去,他摇了摇头,指了指雪地中的席方平。
南宫小子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席方平并没有什么异状,但再转过身时,却见路奇轩早已飘身于那石闸之中。
没有办法,南宫小子只得走回席方平跟前,扶起他来叫道:“席大哥,你醒醒。”
虽然开明兽凶恶异常,但席方平有素魂衫在身,倒也没有受伤,只是一口气憋在心口,晕了过去,躺了这许久便也醒了过来。
南宫小子说道:“是路大哥杀了这两个怪兽。”
席方平愣了一下,问道:“他为什么要躲着咱们?”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
席方平叹了口气,看了一下四周道:“那他人呢?”
南宫小子一指洞口:“进去了。”
席方平点点头,突然间跳了起来:“快走。”
南宫小子纳罕地看着他,席方平道:“此洞通往魔泽,他如果是青魂的话……”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不会的,否则路大哥不会救我们……”
席方平咬了咬牙道:“那只有到了魔泽才知道。”
说着,他早已向着洞口奔去,南宫小子只好跟在后面。
过了石闸,前面是深邃无光的山洞,南宫小子亮出火折子,与席方平跑了很长的路,忽然发现前面一片红晕,走出山洞之时便看到了这冰天火海之地。
南宫小子的讲述刚到这里,蛮蛮突然问道:“在那山洞中难道没有什么意外吗?”
南宫小子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啊。”
姬飞峰道:“那些魔怪恐怕是玫公子无意中惊扰出来的,他和席公子只顾奔跑,声音也不大,想来魔怪们并没有听见。”
姬飞峰急于知道席方平怎么被秃鹰抓走的?路奇轩又是如何飞到断石桥那一边的。
无颜还是有些疑惑:“那你路大哥呢?”
南宫小子道:“当时并没有看到,是后来又出现的。”
南宫小子接着说道:“我和席大哥看到了这座石桥便一路走了过来,也就发现了这面大鼓,鼓面上一朵莲花格外醒目,被火光一映,万道霞彩……”
姬飞峰的眼睛一亮:“莲花?”
南宫小子道:“对,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莲花,不是粉红色的,但看起来洁白无暇,仿佛是冰雕玉砌一般,虽然画在鼓面上,却发着霞光万道。席大哥见到莲花惊喜万分,他对我说,当初我师父十巫医对他说过,在长白山的困魔鼎中有这种莲花,想来这种莲花也具有大道法力的。”
姬飞峰急忙看向那面大鼓,他知道,鼓面莲花正是具有大道法力,所以此鼓才被称作警鼓,有魔怪入侵此秘密,莲花的大道法力便使得此鼓不敲自响。但这个鼓怎么又会破坏呢?
南宫小子接着说道:“席大哥小心翼翼地走近鼓面,手触莲花,他说也许这样就可以知道将阴屠杀死的方法,大道法力会告诉他一切的。”
南宫小子突然停了一下,他仿佛又看到了当时所发生的一切。
蛮蛮的耳朵动了一下,目虽不能视,却似乎同样有一种感觉。
姬飞峰忙道:“快说啊。”
南宫小子好象突然醒悟过来,接着道:“但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一只秃鹰从天而降,速度疾快,希望一冲之下,将这面鼓啄破了,当时席大哥就站在鼎的旁边,他可能也是气急了,眼疾手快,一跃身一把抓住了鹰的爪子,那鹰带着席大哥便飞了过去。”
姬飞峰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追问道:“你肯定那秃鹰是你们所遇到的瞎眼老头的吗?”
南宫小子点了点头:“肯定是他的。”
姬飞峰怒道:“那你为什么不追?”
南宫小子委屈地说道:“我是想追的,但这个时候路大哥出来了。他突然间从我身后飞了出来,一按我的肩,叫我呆在这里,手中的剑向着那鹰便挥了出去。那鹰也真厉害,竟然闪开了,身子腾了起来向前飞,路大哥只好向前追过去。其实我绝不会呆在这里的,也正想追过去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事。”
姬飞峰逼问道:“什么事?”
南宫小子指了指洞顶的那些冰棱:“那秃鹰摘下莲花的瞬间,整个山洞仿佛都震动了起来,紧接着,洞顶上的那些冰棱便如箭一般射了下来,密密麻麻的。”
无颜抬起头来,看那些冰棱虽然结在洞顶,但尖头冲下,一齐落下来便的确如同箭雨相仿,落下来后由于地热的缘故立即化为水蒸发掉,所以一点痕迹没有。只是仅过两日又结成这些冰箭的确令人匪夷所思。想来也是保护这条秘道的机关之一。
姬飞峰冷冷地说道:“这些冰箭难道能阻止得了你?”
南宫小子摇了摇头:“不是冰箭,是前面的桥断了。也不知为什么,前面的石桥突然间就断了,若不是我退身及时,肯定会掉下去了。”
蛮蛮突然问道:“那路奇轩呢?”
南宫小子赞叹道:“路大哥真是了不起,他追那秃鹰,脚下的桥突然断了,他手中的剑一挥,将许多落下的冰箭横着一敲,那些冰箭便追向了秃鹰,他则飞身跃到一根冰箭上向前飞去。只是……”
南宫小子犹豫了一下:“只是距离有些远,当时地下岩浆飞腾,热气冲冲,我根本没有看清他们到底飞过去没有?”
这担心来自于每一个人的内心,那石桥断了,望见的便有十几丈,这么远的距离路奇轩哪里能很顺利地通过呢?洞顶冰箭飞下来,秃鹰拖着席方平,飞行肯定不会过于灵便,一旦被射中,那它爪下的席方平也定是凶多吉少。
南宫小子尴尬地说道:“所以我就过不去了,便躲在鼓的里面,冰箭虽然停了之后,我也无处可去,只好躺在里面想办法,你们来之前,我不知是疲乏的原因还是怎的,竟然睡着了,后来听你们的声音,我才出来。”
蛮蛮突然问道:“既然你过不去,又知道那雪山瞎眼老者的所在,为什么不往回走?”
南宫小子一愣,呐呐地低声说道:“因为我怕。”
蛮蛮冷笑道:“怕什么?”
无颜忙道:“一个小孩子独自呆在这里几天,他能不害怕吗?”
无颜想到南宫小子一路上的遭遇,心下感慨,所以对蛮蛮的语气极为不满,蛮蛮闻听不再言语。
姬飞峰沉声说道:“咱们必须向前走,既然南宫知道那雪山之颠的所在,那瞎眼老者就不会将图带到那里的。所以咱们必须追寻下去。”
南宫小子问道:“可这断桥如何过去呢?”
姬飞峰想了想,对无颜道:“你全力射一箭,看看对面到底有多远?”
无颜点点头,搭弓开弦,一箭射了出去,只听得对面有声音传了过来。无颜叹了口气道:“离岩壁应该有三十五丈左右,咱们谁都过不去的。即使有绳子,下面热气炙烤上来,恐怕也不行。”
南宫小子突然说道:“我有不怕火的。”
他从挎包中拿出了天蚕蛛丝,极细。
南宫小子道:“这天蚕蛛丝是我的宝贝,不怕火而且坚韧异常,席大哥的素魂衫就是用这个织成的。我这根曾被路大哥用剑气斩断过,不过接起来也有四五十丈了。”
说着,他将天蚕蛛丝接好。
无颜将天蚕蛛丝的一头系在兰玉箭的尾部,向着对面狠狠地射了出去。
箭入岩壁的声音传了过来,清脆响亮。
无颜拽了拽天蚕蛛丝,十分地结实。姬飞峰将天蚕蛛丝的另一头绑在青铜的鼓架之上:“这鼓架嵌在地里,应该能经得住咱们几个人,只是南宫,这天蚕蛛丝再也拿不回来了。”
南宫小子点点头。
洞中上有寒冰彻骨,下有热浪灼身,这天蚕蛛丝虽然是人界至宝,但姬飞峰等人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姬飞峰一咬牙,一个纵身先跳到了蛛丝之上,站稳身形向下压了一下道:“应该没问题,不过咱们还是一个一个地过去吧。”
说着,长嘘了口气,踩在丝上向着对面奔了过去。这天蚕蛛丝细若毛发,现在绷紧了,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姬飞峰行走在上前,仿佛平空飞奔一般,很快的身形就消失在那腾腾的热气之中。
无颜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天蚕蛛丝经不过那重量,突然绷断,姬飞峰就性命难保了。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对面传来姬飞峰的喊声:“我过来了。”
无颜看了一眼南宫小子道:“该你了。”
南宫小子伸着脖子看了一下桥下的熔浆,面露难色。
无颜急忙安慰道:“你的轻功最好,别害怕,肯定没有问题。”
南宫小子点了点头,纵身也跃上了丝上,身体晃了半天才稳住身形。他回头看了一眼无颜,无颜冲他点了点头。
南宫小子迈步向前走去。南宫小子虽然以偷为生,踏千家过万户,但从来没有在熔岩之上这样行走过,那热气从下面蒸腾起来,令他眼睛竟然有些看不清楚脚下的丝线。
南宫小子静了静心,这才看清天蚕蛛丝仿佛天崖一线牵一般,颤微微地伸向对面,直入热气之中,几丈外便根本无法寻迹了。
南宫小子一咬牙,心中一横,沿着丝线向前蹿去。他的轻功极好,由于心中害怕走得更快,却没有想到一个没留神,左脚踩空,身子向前一栽,失去了平衡。但见他右脚立起,一下子勾住了丝线,才没有掉下去。
只看得身后的无颜心惊肉跳,大喊道:“没事的,你能行。”
南宫小子挂在丝线之上,他喘了口气,一下子翻起身来,继续走了下去,很快地便也隐身在那片热浪之中不见了踪影。
无颜提心吊胆地等待着,终于对面再次传来姬飞峰的喊声:“该你们了。”
无颜下意识地看了看蛮蛮,蛮蛮却抢先说道:“该你了。”
无颜摇了摇头:“你怎么办?”
蛮蛮一笑:“看不见我可以爬过去的。”
无颜说道:“我不放心,咱们一起走吧,我背着你。”
蛮蛮急道:“承受不了怎么办?”
无颜一咬牙:“只能拼死一试了。”
说完此话,他一个箭步蹿到蛮蛮的身边,一把将他背在了身上。
蛮蛮大怒:“无颜,别把我当废人。”
无颜也不理会,双足点地早已跃到了天蚕蛛丝之上,身子随着丝线晃动了起来。
无颜大声叫道:“已经跳上来了,你不要乱动。”
事到如今,蛮蛮也没有办法,只好伏在无颜的背上,稳住了身形。无颜见蛮蛮不再矜持,于是迈开步子。但他们却没有注意到,虽然天蚕蛛丝无甚大碍,但那嵌入地下的鼓架却晃了一下。
身上背着一个人,无颜的轻功施展起来便十分地费力,所以每走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的。
蛮蛮伏在无颜的身上,低声说道:“谢谢你。”
无颜一笑:“走过去再谢也不迟。”
蛮蛮点点头,突然更压低了声音说道:“南宫可能没有说实话。”
无颜一惊,不由地停下了脚步:“你说什么?”
蛮蛮低声说道:“起码有一点他是骗人的,路奇轩功夫再好,难道他能踩着冰箭飞过去吗?”
无颜愣了一下,点点头道:“其实我刚才也觉得有问题,就是这断桥,我看这里根本不存在桥,只是天然地伸出的一个长条形石崖,形状象桥而已。前面根本就没有路,何来断桥。”
蛮蛮冷笑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前面所说的是真的吗?”
无颜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这的确令人无法想明白的事情。姬飞峰一心在席方平的身上,他并没有查觉,但蛮蛮与无颜相对冷静一些,所以立即发现南宫小子的话中有问题。
但南宫小子为什么说假话?
路奇轩与席方平此时到底在什么地方呢?
蛮蛮与无颜心中都是迷惑不解,因为南宫小子的所说的事情直接关系到他们是不是七魂的问题。
如果南宫说得是实话,那星宿海所发生的一切证明七魂之说的确千真万确。
但南宫小子如果说的是假话,那么他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难道就是希望每一个人都相信七魂之说吗?如果真是这样,那南宫小子则极有可能已成为蓝魂,这样一来,七魂之说还是成立的。
如此的分析令蛮蛮与无颜根本找不到头绪,看来只有见到路奇轩与席方平才能知道真象。但七魂之说却不自觉得已经深入两人之心了。
这样想着,无颜继续前行,那鼓架的脚却从地上开始向上掀起,洞顶之上的冰棱同样也晃动了几下,终于没有落下来。
无颜背着蛮蛮已走到天蚕蛛丝的正中,前面的热浪渐稀,已然能看到对面的姬飞峰与南宫小子二人,他们正焦急地等待着。
正当无颜两人胜利在望之际,他突然感到身子一沉,连同背上的蛮蛮仿佛瞬间失去了重心一般,向着下面的岩浆便坠了下去。
原来,那鼓架终于从地下脱了出来,天蚕蛛丝再也经不住两人重量的拉扯,中间一压,它便向前滑动,从断桥之处掉了下去。
鼓架连着那面破掉的警鼓,还有洞顶的冰棱立即如箭般地射了下来。
无颜与蛮蛮身在半空之中,蛮蛮右手判官冰笔立即向前刺出,笔杆伸长,笔尖正插在对面断桥下的岩壁之上,紧接着,他右手用力,左手抱住无颜,借着笔杆的弹力,两个人向上一下子跃了起来。
与此同时,无颜手中的兰玉剑在头顶之上划出一轮圆盘,将从洞顶射下来的冰棱全部击开。
两个人身形刚落在对面的平台之上,眼前蓝光一闪,那缚着天蚕蛛丝的兰玉箭倒着从他们的耳边飞过,向着底下的熔岩坠去。
冰箭如蝗,虽然密密麻麻地射了下来,但很快就过去了,加上无颜的兰玉软剑与姬飞峰的松魔双枪舞动开来,所以四个人均未受伤,只是刚才无颜与蛮蛮坠落的瞬间过于惊心动魄,南宫小子现在还心有余悸。
四个人长出了一口气。
蛮蛮问道:“警鼓?”
姬飞峰看了他和无颜一眼:“此鼓也算上古神物,百炼不毁,只是它将永远埋没了。”
南宫小子急道:“那怎么办?这鼓里……”
姬飞峰没好气地说:“我怎么知道。”
吓得南宫小子立即停住了嘴。
热浪玄幻,让人根本看不清十几丈外的东西,所以四个人对平台这边的情况毫不知晓,现在已过来了,才发现这边平台连的竟然就是新青峰的岩壁,有扇冰门赫然立在眼前。
这冰制的门十分沉厚,透过冰可以看到新青峰山体外的雪白世界,只是由于冰厚的原因,那个世界都有些变形了。但怎么看上去,外面也并非想象中的魔泽之所。
姬飞峰走近冰门,用力地推了推,回头问南宫小子:“你真看到秃鹰抓着席公子飞到这边了?”
南宫小子点点头:“真的,还有路大哥。”
姬飞峰皱了一下眉:“可这门怎么开啊,这么厚的冰肯定打不破的。”
南宫小子上前一步:“我看看。”
其实与其说这是一扇冰门倒不如说是一块巨大的冰石堵住了洞口。南宫小子仔细地看了看道:“这不是门,我也打不开的。”
南宫小子转过身来无奈地对着姬飞峰等人道:“如果能把底下的岩浆拿点上来就能把这冰融化掉。”
谁也不可能将沉渊中的熔岩盛上来一些,南宫小子所说的当然是费话了。所以没有人理他,姬飞峰与无颜的眼光越过他看向那块巨冰。
南宫小子突然发现对面的三个人脸上泛起了红色,整个身子竟然也罩在红晕之中,他们的眼神变了。
南宫小子忙回头一看,红色的冰。
竟然有人在巨冰的另一边燃起了大火,这又会是谁呢?
巨冰那边的火势很大,冰慢慢地在融化着,四个人焦急地等待。
那巨冰与岩壁间终于露出了一道缝隙,四个人再也等不及了,顺着那缝隙便蹿了出去。
过了冰石,蹿过火苗,四个人落在了新青峰的另一面。依旧是一片冰雪的天地。
蛮蛮突然感到拽着他的无颜手上使出了劲道,他感到一种威慑就在前面,忙问道:“怎么了?”
无颜道:“狼。”
雪狼群,足有近百只紧紧地将四个人围在当中。
无颜蛮蛮与姬飞峰不禁都握紧了兵器,南宫小子的脸上则放出奇异的光来。
只听着身后有个少年的声音说道:“饿了吗?”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少年坐在火堆的前面,手里拿着用胡杨串起的肉正在烤着。那火自然就是这少年烧起来的。
少年将手中的肉向着四个人扔了过去:“先吃点吧。”
四个人下意识地伸手接住。少年的手中却还剩下两块烤肉,他奇怪地问道:“怎么少两个人?”
无颜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魏图腾与玫公子。一股悲凉立即袭上了心头。
姬飞峰问道:“谢谢你帮我们,但你是谁?”
南宫小子急忙说道:“他就是雪山之颠那瞎老头的孙子。”
姬飞峰一听,将手中的烤肉掷在了地上道:“席方平在什么地方?”
雪狼少年站起身来,走到四个人跟前,慢慢说道:“我不知道。”
南宫小子急道:“是秃鹰把席大哥抓走的。”
无颜与蛮蛮立即竖起了耳朵。
雪狼少年显得很无辜:“的确如此,但我也不知为什么爷爷要这么做,他只叫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带你们去一个地方。”
姬飞峰问道:“什么地方?”
雪狼少年晃了晃手中的两块烤肉:“玛多城。”
此言一出,南宫小子虽然没有什么感觉,但姬飞峰是心头一惊。
玛多城号称人界中最为神秘的城,据说有一股令人意想不到的力量,所以到过此城的人都没有生还的。当初楼兰城被围的时候,曾想过去玛多城搬请救兵,但碍于玛多城过于神秘,所以只好做罢。
若随这少年去玛多城,不知凶吉如何,若席方平与路奇轩被那瞎眼老者带到了玛多城,也不知因为何故,面前这个少年与玛多城又有什么渊源呢?
蛮蛮与无颜想得更多,如此看来,南宫小子的话似乎已经被这个少年所证实了,虽然不完全,但至少说出了席方平与路奇轩的下落所在。
但这个少年又到底是什么人?那个玛多城危险之极,这会不会又是一个圈套呢?
蛮蛮与无颜如坠雾中,根本就理不出个头绪来,事到如今,只好看机行事了。
姬飞峰点了点头:“看来我们没有选择了。”
雪狼少年一笑:“反正我爷爷是这么说的。”
姬飞峰道:“那好,带路吧。”
雪狼少年从腰抽出长鞭来,迎着山风猛地抽了一下,只见那近百只雪狼一下子闪开了一条道路,一辆雪撬出现在众人眼前。雪狼少年道:“坐这个快些。”
姬飞峰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走进雪狼中间,向着那辆雪撬走去。
雪狼少年则弯下身上捡起姬飞峰扔掉的那块烤肉,连同手里的一齐揣在怀里:“别浪费了。”
随后,他也跟了上去。
新青峰内,熔岩在沸腾,一个个赤红的浆泡冒起,迸裂,溅开。
困魔鼎浮在这岩浆中,忽起忽落。
洞顶之上,水汽凝聚,慢慢地又形成了冰棱,密密麻麻的,如一支支倒悬在天穹上的利箭一样。
在那伸出来的平崖之上。玫公子一袭绿衫站立在警鼓当初的位置上,在他腹部的右下方,隐隐地有一丝血迹,但看得出来伤得并不是很重。
玫公子的脸上带着笑容,眼睛中却含着一丝泪水。
玫公子抬起手中的承影剑,一下子将剑拔出七寸来。承影剑剑影无形,剑刃一面泛着渊下的红光,而另一面则泛着阵阵地寒气。突然,一滴泪水落在了剑上,顿时凝成了冰晶。
玫公子将剑反转过来,冰晶冲下,片刻间,一阵滋滋的声音,剑身上冒起一丝青烟。
玫公子的笑容慢慢地凝固了,他的眼睛中充满了恨意,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残酷。
还剑入鞘,玫公子猛地转过身来,大踏步地沿着那如石桥一般的断崖向回走。
走到那深邃黑暗的,有无数魔怪的山洞之前,玫公子也没有半点迟疑,他的身影坚毅地融进了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