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THE DEVILS）》试读章节翻译 1
作者： 乔·阿克罗比（Joe Abercrombie） 翻译：露可小溪
英文版5.13出版
第一部 劣迹昭彰的公主
1 圣阿尔弗里克日
忠诚月（Loyalty）第十五日，迪亚斯兄弟（Brother Diaz）快要赶不上觐见教皇了。
“见鬼。”他焦躁不安地骂道，乘坐的马车被堵在人流中寸步难行，鞭身自笞的众人鬼哭狼嚎，后背血迹斑斑，满脸都是狂喜的泪水，上方有一面旗子，写着“忏悔”二字。因何忏悔，没有明示。
谁都有需要忏悔的事，不是吗？
“见鬼。”虽说守时不在十二美德之列，但迪亚斯兄弟向来引以为荣。他特地提前了整整五个小时从旅店出发，确保至少能腾出两个小时瞻仰天国王宫（Celestial Palace）前面的圣徒雕像。据说圣城里条条道路都通向那里。
然而此时此刻，圣城里条条道路似乎都兜兜转转、水泄不通，充塞着朝圣的、卖身的、做梦的、耍诈的、收购圣遗物的、兜售赎罪券的、寻求神迹的、传教士和狂信徒、杂耍艺人和骗子、娼妓、盗贼、商贩和放债的、士兵和暴徒，数量惊人的活牲畜、瘸子、娼妓、瘸腿娼妓，他刚才没有漏说娼妓吧？他们的人数足有神父的二十倍之多。他们公然现身于教会神圣的心脏，热气腾腾地释放诱惑，手脚不顾寒冷裸露在外，布满鸡皮疙瘩，这幅景象当然触目惊心，绝对伤风败俗，但同时也激起了迪亚斯兄弟自以为早已泯灭的欲望。他不得不整了整身上的法袍，两眼望天。应该说是望着车厢震颤不已的天花板。
一开头害他惹上麻烦的正是这种事。
“见鬼！”他拉下车窗，脑袋探到外面冰冷的空气里。顿时，圣歌声和恳请声、叫卖声和哀求声混成的噪音，还有木头燃烧的烟味、廉价的焚香以及附近鱼市的腥味混成的恶臭，猛然翻了几倍，他不知道该捂耳朵还是捂鼻子，与此同时他冲着车夫大喊：“我快迟到了！”
“这不是明摆着的嘛。”那人一副听天由命的慵懒口吻，仿佛事不关己，事实上迪亚斯兄弟为了这辈子最重要的一次觐见，已经支付了高昂的车费。“今天是圣阿尔弗里克日，兄弟。”
“所以呢？”
“他的圣遗物在圣安教堂（Church of the Immaculate Appeasement）的塔尖上向贫苦百姓公开展出。据说可以治疗痛风咧。”
怪不得有那么多瘸子、拐杖和轮椅。怎么不是治疗结核、打嗝打个不停或者别的病呢？只要病人能避让行驶的马车，什么病都成。
“还有别的路吗?”迪亚斯兄弟喊得声嘶力竭，以压过外面的噪音。
“多得很。”车夫冲着人群无精打采地耸了耸肩。“不过哪哪都是圣阿尔弗里克日。”
午祷的钟声开始在城市上空回荡，起初只有路边圣祠的零星动静，继而响成一片，大大小小的教堂都疯狂地敲钟，招呼朝圣者进他们的门，坐上他们的长椅，来到他们的捐献盘前。
马车猛然启动，迪亚斯兄弟如释重负，又猛然停止，他再次陷入绝望。不远处有两个衣衫褴褛的修士，来自对立的托钵修会，站在高高的临时布道台上摇摇欲坠，针对救世主训诫里关于礼仪的具体所指展开激烈争论。
“见鬼！”为了压修道院的兄弟们一头，他使了那么多坏。为了阻止院长的情妇们发现彼此的存在，他费了那么大力气。他还夸下那么大的海口，说自己受召前往圣城，可谓万里挑一，前途无量。
而他的万丈雄心将于此地化为乌有。埋葬在动弹不得的马车里，广场如此逼仄，用以命名的圣徒寂寂无名，这里寒冷得像冰窖，热闹得像屠场，污秽堪比茅厕，一边是挤满了持证乞丐的涂色围墙，一边是公开用刑的椴木台子，一帮孩子正在台子上焚烧塞满稻草的精灵人偶。
迪亚斯兄弟看着他们殴打尖耳利齿的人偶，打得火星四溅，围观人群热烈鼓掌。精灵嘛，烧了是好事，但见孩子们胖乎乎的小脸蛋那般癫狂，着实令人不安。神学从来都不是他的强项，但他有理由相信，救世主应该有不少关于仁慈的说法。
节俭应在十二美德之列。迪亚斯兄弟每每提醒自己守好钱袋子，远离修道院门口的乞丐。但有时候舍得投资才有收获。他探头到窗外，再次冲着车夫大喊。“保证准时送我到天国王宫，我付你双倍车费！”
“这里是圣城，兄弟。”车夫甚至懒得耸一下肩，“只有疯子才作保证。”
迪亚斯兄弟缩回车厢，欲哭无泪。他勉强起身，单膝跪地，摸出挂在脖子上的小瓶子，祖辈的皮肤与其相亲数百年，古老的银面磨得锃亮。“圣比阿特丽克斯。”他用力捏着瓶子，喃喃低语，“神圣的殉道者，救世主的便鞋守护者，我只求一件事——助我准时与教皇见他妈的一面！”
他立刻后悔了，不该在祈祷时说脏话，然后在胸前比了个圈，但当他爬起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以示忏悔的时候，圣比阿特丽克斯表达了她的不满。
车顶传来一声巨响，马车突然晃动，迪亚斯兄弟猛然前冲，前排座椅正好撞上嘴巴，绝望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第2章 👉🏻 2 人之常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