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间投资人《刘夫人》
这次蒲松龄玩出人物关系新花样:阴间投资人与人间代理人的合作赚钱关系。 当然,阴间人要钱没用,还是为了留个孙子。死了还要卷,刘夫人为了子嗣,大费苦心了。
廉生者,彰德人。少笃学;
然早孤,家綦贫。
这些都要交代清楚,才有后面赚钱,找媳妇等等。廉生没名字?
一日他出,暮归央途。
入一村,有媪来谓曰:“廉公子何之?夜得毋深乎?”生方皇惧,
更不暇问其谁何,便求假榻。
迷路了,遇见一个老太太,这事儿本身就够吓人了。不问其何,有求假榻?

媪引去,入一大第。有双鬟笼灯,导一妇人出, 年四十余,举止大家。
双丫鬟笼灯,又是一个双灯?夫人四十多了,有俩孙子。
媪迎曰:“廉公子至。”生趋拜。妇喜曰:“公子秀发,何但作富家翁乎!”
不是说头发好,是说有发达的样子,可以做富家翁。
即设筵,妇侧坐,劝釂甚殷,而自己举杯未尝饮,举箸亦未尝食。
生惶惑,屡审阀阅。
自己不吃,已经在暗示了。
笑曰:“再尽三爵告君知。” 生如命已。妇曰:“亡夫刘氏,客江右,遭变遽殒。未亡人独居荒僻, 日就零落。
未亡人?寡妇意思,但已亡了。
虽有两孙,非鸱鸮,即驽骀耳。
公子虽异姓,亦三生骨肉也;
套近乎。
且至性纯笃,故遂腼然相见。
无他烦,薄藏数金,欲情公子持泛江湖,分其赢馀,亦胜案头萤枯死也”
生辞以少年书痴,恐负重托。
妇曰:“读书之计,先于谋生。
公子聪明,何之不可?”
劝廉生改行商。
遣婢运资出,交兑八百余两。
生皇恐固辞。
妇曰:“妾亦知公子未惯懋迁,
但试为之,当无不利。”
生虑重金非一人可任,谋合商侣。

妇曰:“勿须。但觅一朴悫谙练之仆,
为公子服役足矣。”
遂轮纤指一卜之,曰:“伍姓者吉。”
妇人会算,要找姓伍的伙计。
命仆马囊金送生出,曰:
“腊尽涤盏,候洗宝装矣。”
年底算账。
又顾仆曰:“此马调良,可以乘御,
即赠公子,勿须将回。”
生归,夜才四鼓,仆系马自去。
不留廉生住一夜?
明日,多方觅役,
果得伍姓,因厚价招之。
伍老子行旅,又为人戆拙不苟,
资财悉倚付之。
这种忠厚老手如何找得?
往涉荆襄,岁抄始得归,计利三倍。” 生以得伍力多,于常格外,
另有馈赏,谋同飞洒,不令主知。
故意留个bug,看刘夫人会算不会算?
甫抵家, 妇已遣人将迎,遂与俱去。
见堂上华筵已设;妇出,备极慰劳。
生纳资讫, 即呈簿籍;妇置不顾。
潇洒。
少顷即席,歌舞鞺鞳,伍亦赐筵外舍,尽醉方归。 因生无家室,留守新岁。
在坟墓里过新年。
次日,又求稽盘。妇笑曰:“后无须尔,妾会计久矣。”乃出册示生,登志甚悉,并给仆者,亦载其上。
连多给伍伙计的账都给补上了。
生愕然曰:“夫人真神人也!”
过数日,馆谷丰盛,待若子侄。
投资人和廉生配合默契了。
一日,堂上设席,一东面,一南面;
堂下一筵西向。
谓生曰:“明日财星临照,宜可远行。
今为主价粗设祖帐,以壮行色。”
少间,伍亦呼至,赐坐堂下。
又要出发给刘夫人挣钱去了。
一时鼓钲鸣聒。女优进呈曲目,生命唱“陶朱”。
一名女艺人呈上曲目单,廉生点唱了一出《陶朱富》。
妇笑曰:“此先兆也,
当得西施作内助矣。”
预言了得美人西施相助,那廉生莫非范蠡
宴罢,仍以全金付生, 曰:“此行不可以岁月计,非获巨万勿归也。
妾与公子,所凭者在福命,所信者在腹心。
勿劳计算,远方之盈继,妾自知之。”
生唯唯而退。
放了个长长线。
往客淮上,进身为鹾贾,逾年,利又数倍。
然生嗜读,操筹不忘书卷, 所与游皆文士;所获既盈,隐思止足,渐谢任于伍。桃源薛生与最善;
桃源薛生
适过访之,薛一门俱适别业,昏暮无所复之,阍人延生入,扫榻作炊。
细诘主人起居,盖是时方讹传朝廷欲选良家女,犒边庭,民间骚动。
朝廷讹传选民间女子,老百姓骚动了,谁也舍不得自己女儿选去皇宫,骨肉分离。
闻有少年无妇者,不通媒的,竟以女送诸其家,至有一夕而得两妇者。
薛亦新昏于大姓,犹恐舆马喧动,
为大令所闻,故暂迁于乡。
初更向尽, 方将拂榻就寝,忽闻数人排阖入。
阍人不知何语,但闻一人云:“
官人既不在家,秉烛者何人?”
阍人答:“是廉公子,远客也。”
廉生的桃花运要来了。
俄而问者已入。 袍帽光洁,
略一举手,即诘邦族。生告之。
先问家世,再问婚姻。
喜曰:“吾同乡也。岳家谁氏?”
答云:“无之。”益喜,趋出,
急招一少年同入,敬与为礼。
卒然曰:“实告公子:某慕姓。今夕此来,将送舍妹于薛官人,至此方知无益。
进退维谷之际,适逢公子,宁非数乎!”
生以未悉其人,故踌躇不敢应。
慕竟不听其致词,急呼送女者。
这就是为何写廉生少孤的原因。他可以婚姻自主,当晚成婚。
少间,二媪扶女郎入,坐生榻上。睨 之,年十五六,佳妙无双。
也就是西施相助了。
生喜,始整巾向慕展谢;
又嘱阍人行沽,略尽款洽。
慕言:“先世彰德人;母族亦世家,今陵夷矣。闻外祖遗有两孙, 不知家况何似。”
生问:“伊谁?”曰:“外祖刘,字晖若,闻在郡北 三十里。”
外公姓刘,不就是刘夫人的丈夫。
生曰:“仆郡城东南人,去北里颇远;年又最少,无多交知。 郡中此姓最繁,止知郡北有刘荆卿,亦文学士,未审是否,然贫矣。”
慕曰:“某祖墓尚在彰郡,每欲扶两棕归葬故里,以资斧未办,姑犹迟迟。今 妹子从去,归计益决矣。”
生闻之,锐然自任。
廉生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二慕俱喜。酒数行,辞去。
生却仆移灯,琴瑟之爱,不可胜言。
非要补此一笔。
次日,薛已知之,
趋入城,除别院馆生。
生诣淮,交盘已,留伍居肆;
装资返桃源,同二慕启岳父母骸骨,
两家细小,载与俱归。
入门安置已,囊金诣主。
前仆已候于途。
从去,妇逆见,色喜曰:“陶朱公载得西子来矣!前日为客,今日吾甥婿也。”
刘夫人真运筹帷幄。今天成了外孙女婿。
置酒迎尘,借益亲爱。
生服其先知,因问:“夫人与岳母远近?”妇云:“勿问,久自知之。”
乃堆金案上,瓜分为五;自取其二,曰:“吾无用处,聊贻长孙。”
分为五份,自己拿了两份,说:“我要银子没什么用处,只不过是送给我的大孙子。”
生以过多,辞不受。凄然曰:
“吾家零落,宅中乔木, 被人伐作薪;孙子去此颇远,
门户萧条,烦公子一营办之。”
生诺,而金止受其半。
妇强内之。
送生出,挥涕而返。
生疑怪间,回视第宅,则为墟墓。
又是一个回头,见真相。多少书生从坟墓内出来。
始悟妇即妻之外祖母也。
既归,赎墓田一顷,封植伟丽。
有良心,早应该善待刘夫人之墓。
刘有二孙,长即荆卿;
次玉卿,饮博无赖,皆贫。
兄弟诣生申谢,生悉厚赠之。
由此往来最稔。
生颇道其经商之由,玉卿窃意家中多金,夜合博徒数辈,发墓搜之,剖棺露胔,竟无少获,失望而散。
孙子挖婆婆的坟墓。
生知墓被发,以告荆卿。
荆卿诣生同验之,入圹,见案上累累,前所分金具在。荆卿欲与生共取之。
以前所分的两份银子都在那里。荆卿要和廉生两人分了银子,
生曰:“夫人原留此以待兄也。”荆卿乃囊运而归,告诸邑宰,访缉甚严。
廉生说:“夫人原来就是留在这儿等待赠给你的。”荆卿把银子装运回家,
后一人卖坟中玉簪,
获之,穷讯其党,始知玉卿为首。
宰将治以极刑;荆卿代 哀,仅得赊死。
墓内外两家并力营缮,较前益坚美。由此廉、刘皆富, 惟玉卿如故。
生及荆卿常河润之,
而终不足供其博赌。
县令要把玉卿处以极刑,荆卿代他哀求,仅仅免予处死。两家一起出力修缮,坟墓内外修饰得比以前更为坚固幽美。从此,廉生和荆卿家都富裕了,只有玉卿仍然像以前一样贫困。廉生和荆卿常常周济他,然而到底不够他赌博挥霍的。
一夜,盗入生家, 执索金资。
生所藏金,皆以千五百为箇,发示之。
盗取其二,止有鬼马在厩,用以运之而去。使生送诸野,乃释之。
鬼马?
村众望盗火未远,噪逐之; 贼惊遁。
共至其处,则金委路侧,
马已倒为灰烬。始知马亦鬼也。
是夜止失 金钏一枚而已。
那匹马已经倒地变为灰烬。廉生这才知道马也是鬼物。这天晚上只丢失了金钏一枚。
先是,盗执生妻,悦其美,将就淫之,一盗带面具,力呵止之,声似玉卿。
露了马脚。

盗释生妻,但脱腕铡而去。
生以是疑玉卿,然心窃德之。
后盗以钏质赌,为捕役所获,诘其党,果有玉卿。宰怒,备极五毒。
想用重金贿赂官府使他免于死罪,他们还没有办成而玉卿就已经死了。廉生还经常照顾周济玉卿的妻儿。
兄与生谋,欲以重贿脱之,
谋未成而玉卿已死。
幸亏死了,不然是个无底洞。
生犹时恤其妻子,生后登贤书,
数世皆素封焉。
happy end
呜呼!“贪”字之点画形象,
甚近乎“贫”。
如玉卿者,可以鉴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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