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把剑还给那个疯子？——读《尼各马可伦理学》义疏（二十三）
本卷第十二讲将政治正义划分为自然的政治正义和合法的政治正义，并提出了两者之间的三个种差。亚里士多德对于政治正义的划分与法学家们的划分接近，在后者那里，“一种合法是自然的，一种合法是实定的。”“他们所谓法，和亚里士多德所谓正义之事是一回事。”不过，二者关注的重点不同。法学家们将法律作为原因性的要素，从此出发命名政治或公民正义；哲人从公民们的用法出发来命名政治或公民正义，即“公民们所运用的这种正义，既是由自然植入人的心智之中的，也是由法律所确定的”。
【自然的政治正义具有同样的潜能，它并不依赖于人们是否这样认为。】
自然的政治正义通过两种方式显明自身。
一种方式的根据是效果或德性。“自然的政治正义，就是处处都拥有引人向善和避免邪恶的同样的潜能和德性。这种正义出于自然，自然是这种正义的原因，这个原因在人们当中处处都是一样的。但是，由某个城邦或统治者所确定的正义，只存在于那些服从这个城邦或统治者的立法的有德之人中间。”自然的政治正义是一种基于自然法或自然权利的政治理念，自然法主张一定的权利因为人类本性中的美德而存在，由自然赋予（传统上则是上帝或超然的来源），并且这些权利可以通过人类理性得到普遍理解。“自然”是自然界意义上的自然，表明人类的某些本性与动物相似，例如母兽要照顾幼崽，教它们捕猎、逃避天敌。帝企鹅孵出蛋以后，会在适当的时候将蛋移送到雄企鹅的身下。在60天的时间里，雌企鹅要远离寻找食物，雄企鹅要呆在原地为鹅蛋提供温度，直到雌企鹅归来。它们都要忍受饥饿、寒冷与孤独。一个要不停地走下去，仿佛偿付爱人亏欠的行走之债务；找到食物之后也不能全部消化，必须留出一些给将要破壳的宝宝。另一个要经受60天的一动不动，不吃不喝，几乎消耗掉自身脂肪的百分之九十，直到骨瘦如柴、精疲力尽，仿佛不这样就无法体现父爱之伟大和生命之奇迹背后的因果性。我们理解这样的场景并为之感动，因为理性为此赋予了一种自然的政治正义的意蕴——舐犊情深、忠贞不渝，是自然的法则。
另一种方式的根据可以称之为与人的无关性。“自然的政治正义，并不在于人们如此认为或不如此认为，也就是说，它并非出于人的观点，而是出于自然。”“自然正义是人出乎自然的倾向。可以发现人的自然具有两重性。一重自然是动物性的，这一重自然为人本身和动物所共有。另一重自然是人性的，这一重自然为堪称人的人本身所专有。如像人凭借理性可以分辨可耻和高尚。”在西方古典哲学著作中会经常看到“自然”，它的内涵究竟是动物性的还是人性的，取决于文本语境。作为常识，我们必须知道人的自然的两重性。“可法学家们称这种正义为自然法：它服从人和其他动物所共有的自然倾向，譬如，雄雌结合、养育后代，以及如此等等。但是，服从人的自然所专有之倾向的那种法，也就是说，就人是理性的动物而言的那种法，法学家们称其为万民法，因为所有种族都运用它，譬如，信守协议、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以及如此等等。但这方面都包括在自然正义之中，如哲人在此所认为的那样。”
【合法的政治正义，一开始并无这样或那样的不同。但一经提出，就有了区别，譬如，付一米纳作为赎金，或奉献一只山羊而非两只绵羊。还有，法律提出的具体条文，譬如，向布拉西达斯献祭，以及诸判例。】
就合法的政治正义，哲人提出了三个种差。
其一，法律以普遍或一般方式确立的事物，就是合法的事物。在法律确立合法正义之前，这样行事或那样行事并无不同；可一经法律所确立，情况就不同了，因为服从法律所确立的事物就是正义之物，违背它就是不义。如在有的城邦中，规定囚犯可用一定的价钱来赎身，规定要用一只山羊而非两只绵羊来献祭。法律在此种正义中的角色就是提供权威性、确定性、公正性、一贯性、普遍性，它对所有公民有效，也不随时间的流逝而改变（除非立法机构的修改）。
其二，就是法律提出的具体条文，譬如，城邦或统治者给予某人某项特权，这种特权被称为私法。“此外还有些合法正义，它们不仅是那些以一般方式确立的事物，而是人们根据法律在具体情况下提出的任何条文，如在某个城邦中有这样的规定：要向一个名叫布拉西达斯的女人献祭，此人对城邦有大用。”
其三，由法官作出的判例也被成为合法正义。一种观点是西塞罗式的，“合法正义或实定正义总是起源于自然正义”。存在两种情形：“一种情形是掺杂着某种人的错误，另一种情形则不掺杂某种人的错误，这一点由亚里士多德举出的例子可以证明。因为自然正义就是：一个并非由于自己的过错而受到压制的公民，应当得到帮助，因此，囚犯可以赎身，估定赎金属于合法正义，后者来自前面所说的不掺杂错误的自然正义。这也是自然正义：给予行善者荣誉。但将神圣的荣誉给予人，也就是向其献祭，这是出于人的错误。正义之事的判例就是将合法的正义之事施用于特殊的案例。”（未完待续）评价：5星（本文内容为作者独立观点，未经允许不得转载，授权事宜、对本稿件的异议或投诉请联系26071432@qq.com。）微信号｜琴弦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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