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翻 五条纪夫《我要被竹轮杀掉了》 第二章
本翻译仅供学习交流,严禁用于非法商业用途,转载请注明出处 。 声明:个人翻译, 难免存在很多问题 请见谅。日语水平不行,有很多翻译不到位或者不对的地方,敬请见谅 虚心接受任何批评
第二章 采访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
本来今天应该能早点下班的,结果临近下班的时候被上司安排了一些杂务,结果搞到最后一刻才完事。
哪里哪里,其实我也正想找个人聊聊关于那份手记的事情,所以您不必客气。非常感谢您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更何况还特意来到我公司附近,所以应该表示感谢的人是我才对。
饮料需要续杯吗?
啊,我喝点饮料就够了。要是现在吃点什么的话,晚饭可能就吃不下了。所以,您不用客气,请尽情享用吧。
是的,我自己做饭。别看我这样,其实我还挺擅长料理的哦。因为从小就开始给母亲打下手,所以自然而然就学会了。
要说拿手菜的话,应该是中式海鲜炒菜吧。
不,不是放竹轮的那种,而是正宗的,里面有虾的那种。
说“很正宗”什么的也太夸张啦。
谢谢您。即便只是客套话,我也很高兴啊,哈哈。
不过话说回来,最近的天气真是热得不行啊。
好不容易熬过了阴冷潮湿的梅雨季,这下每天都变成酷暑了,真是让人心情郁闷啊。不过,也多亏了这样,冰咖啡才显得格外美味。
话说回来,就算是冬天,我也喜欢喝冰咖啡呢。
说起来,半年之前和父亲在这家店里聊天的时候,我点的也是冰咖啡来着。
是的,就是一月底的时候。
当时,父亲还埋怨说“这么冷的天气你还喝这种东西”,唠唠叨叨个没完,最后甚至开始说教起来,什么“女孩子不能让身体受凉”之类的,我记得当时还挺困扰的呢。
啊,对不起,您应该不是为了听这些家长里短才来这里的吧。
什么?您说没关系?
啊,嗯,但是……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虽如此,突然让我讲讲和家人的回忆,反而有些难以启齿了呢。
该从哪里说起好呢……
那我就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吧。
父亲这个人,总是对“女人就该如何如何”、“家庭就该如何如何”之类的事情有着一些奇怪的保守观念。不,准确地说,他“曾经有过”这样的观念。
但是,他并不是自然而然地展现出那些行为,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刻意扮演着某种角色。
我想,父亲或许给自己套上了名为“理所当然就该这样”的最沉重枷锁吧。正因如此,他才会刻意展现出所谓的父亲的威严,或者说刻板的昭和男人的威严吧。
虽然由我这个女儿来评价可能有点不太合适,但父亲确实是个非常可爱的人。
具体是什么时候我记不太清了,大概是我上初中或者高中的时候吧。有一次,父亲在公司受到了表彰。
他把写有“最佳司机奖”的奖状带回家,然后兴冲冲地在我和母亲面前炫耀了一番。
据他所说,这个奖项是综合了出勤率、运转率——我记得是叫这两个名字来着吧?——还有客户的评价等多个方面的评估后才颁发的,不过我后来才知道,那个奖项其实每半年评选一次,而且几乎所有员工都得过。
尽管如此,父亲还是非常开心地炫耀着。
看到他那副样子,母亲拍了拍手说:“那么我们就把它裱起来吧”,然后第二天就买来了相框。
这下子父亲更加高兴了,母亲也跟着一起开心。
他们两个人的互动,总有种过家家的感觉。
正如我刚才所说,父亲像是在扮演着某种角色,而母亲呢,也像是在扮演着妻子的角色。
不过,同为女人,我能理解母亲的想法,她应该是有意识地在这么做。
母亲察觉到父亲在努力维持着自己的威严,所以才会不着痕迹地配合他。或许她心里也觉得父亲是一个很可爱的人吧。
说得不好听一点,他们就像是一对虚假的夫妻,但即便是这样,不,应该说或许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个看起来才那么幸福。我是真心觉得他们曾经是幸福的。可是……
归根结底,父亲那种执着于虚名和名誉的性格,恐怕也是导致此次事件的原因之一吧。
就像他在手记中写到的那样,“肩负使命之人”也好,“救世主”也好,我想父亲大概是真的认为自己必须成为那样的人吧。
哎?没有啦,我很精神呢。
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我总不能这样一直消沉下去吧。反正现在家里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索性豁出去尽情享受孑然一身的生活吧,我正努力朝着这个方向积极地面对一切呢。
所以,您不用顾虑,有什么关于案件的问题尽管问吧。我也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才接受今天的采访的。
哇,您可真直接啊。竟然真的问出来了啊。
哈哈,开玩笑的,请继续吧。
是的。
是的。
没错,我是第一发现者。
我想您也知道,很多年前我就搬离了老家。从那以后,父母就变得非常操心,更确切地说,是父亲非常担心我。所以每个月快到月底的时候,我都会收到老家打来的电话。
可是自从一月底之后,二月、三月,他们就一直没有联系我,这下子轮到我开始担心了,于是我在四月底的时候回了一趟老家。
然后,您也知道的,我就看到了满屋子的竹轮。
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想着必须得做点什么才行,但是母亲却很冷静地说:“我会处理好的,你放心吧”,于是当时我只是约定“每个月月底左右我会回来看看的”,然后就这样回去了。
其实,在那之后没几天,我瞒着母亲偷偷把父亲带了出去,不过,这件事我们暂且不提。
然后,到了五月底和六月底的时候,我又分别回去了一次。
五月份的那次,我和母亲简单聊了几句。她看起来非常疲惫,但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所以我当时天真地以为“啊,看来没事了”,然后很快便回去了。
如果那时候,我能更强势地介入他们之间的话……
抱歉,我不该说这些的。
请不要再这样安慰我。被这样特意的关心反而会让我觉得不自在。
所以我们还是说回正题吧。
接着,我在六月底又回了趟老家。
从新宿的公司出发,坐电车可以直达老家所在的车站,所以我通常会选在工作日的晚上去看望父母。那天我也是在下班之后过去的。
我记得时间大概是 7 点左右。
房子里的灯都熄灭了,不过我还是试着按响了玄关的门铃。没有人应答。
我当时还以为他们只是外出了,但是屋里飘来一股奇怪的异味,怎么说呢,是一股恶臭,这让我感到一阵不安,于是我急忙跑到住在附近的房东那里,拜托他帮忙打开玄关的门。
然后,房东帮我打开了门……
那个,怎么说呢,那股气味,还有那些虫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捂着嘴巴,眯起眼睛环顾屋内。周围很暗,所以站在旁边的房东用手电筒照亮了室内。
在手电筒的光圈中,我看到了悬吊着的父亲的身影。
我立刻报了警。
是的,是警察。
但是,可能是我表达得不够清楚,过了大约十五分钟,首先赶来的是一辆救护车。虽然救护车到了,但是即使是外行人,一眼也能看出父亲已经没了生命体征,所以急救人员什么都没做就回去了,之后赶来的警察才开始了遗体的回收工作,并同时展开了调查。
当时,我的情绪已经麻木了,既没有悲伤,也没有其他什么感觉,所以那段时间里,我就一直站在玄关前,什么也没做,只是呆呆地站着。
现在冷静下来想想,父亲的衣服上有好几处暗红色的大块污渍,所以我本应该能猜到发生了什么才对,但当时的我根本没有往那方面想,只是一直在想“母亲去哪里了”之类的事情。
之后,警察当场向我展示了几件遗留物品,我“嗯、嗯”地回答着他们的询问,最后他们叹了口气,告诉我母亲也去世了。
不,我没有看到母亲的遗体。
听说,是因为遗体……已经处于无法示人的状态了。
第二天警方进行了尸检,再过了一天,我收到通知说已经可以领回遗体了。
其实,啊,您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姨妈的被害案正好发生在两个月前,幸运的是,或者说不幸的是,我对流程已经有所了解,所以才能比较冷静地配合警察的指示行动。
于是,第二天,也就是发现尸体的三天后,我和殡葬业者一起前往了指定领取遗体的大学附属医院。
那个时候,负责此案的警察把遗物中的手记托付给了我。
是的,他们说那是原件。
因为指纹采集之类的程序都已经完成,所以才会返还给我吧,不过,听说警方那边应该还保留了一份复印件作为证据。
出版社拿到的那份手记,泄露的源头大概就是那份复印件吧。
我没有生气。
真的没有生气。因为从手记的内容来看,父亲似乎是希望能有更多的人读到它。
只是,我不希望它被当作茶余饭后的笑料来对待。
死因吗?
和警方通报的一样,这是一起强迫殉情的案件。
您是说竹轮的事情吗?
不,警方那边什么也没说。
啊,那个……
那个,不好意思。我可以确认一件事吗?
我知道事到如今才问这个或许有些失礼。
嗯,就是前几天,您非常热情地对我说“希望能了解事件的真相”,我当时也没多想就答应了下来。但事后我想了想。
您看,即使同为自由撰稿人,也有各种各样的类型,对吧?比如,有客观报道新闻的,也有写低俗八卦的,还有就是,专门研究像幽灵、外星人这类超自然现象的。所以……
该怎么说好呢?算了,我直接开门见山地问吧。
您相信竹轮的诅咒吗?
果然如此。太好了。您当然是不会相信的,对吧。
是的,我也不相信。
但是,听说最近在年轻人之间,秘拷穴好像很流行。所以,我稍微有点担心,您会不会也相信这些呢。
哎?我刚才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啊,“年轻人”这种说法听起来很老气对吧。
这个嘛,大概是受到了父亲口头禅的影响吧。父亲动不动就会说什么“现在的年轻人啊”、“你们这群小屁孩”之类的。受他的影响,我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使用类似的话语了。
话说回来,刚才您说我“年纪轻轻”,这种说法不也挺老气横秋的吗?
恕我冒昧,您今年贵庚?
哎!完全看不出来啊。我觉得就算说您三十多岁也会有人相信的。
不不不,这不是在恭维您,我是真心这么觉得的。
那么,您做撰稿人这行很久了吗?
哇,果然是资深人士了啊。
总之,既然您不是那种搞神秘学的自由撰稿人,也不相信诅咒的话,那我觉得跟您聊点细节会稍微轻松些。
对,没错,更详细的内容。
嗯,关于具体细节……
说是真相可能有点夸张了,但是我想把我知道的所有事实,以及一些我个人的推测都告诉给您。
可能会占用比较长的时间,您不介意吧?
首先,关于您刚才提到的死因,我再重复一遍,是强迫殉情。
警方也明确表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虽然手记中记述的是母亲自己刺伤了自己,但警方调查后发现,实际上是父亲刺伤了母亲。
是的,确实是这样。
我之前也不知道,原来尸检竟然这么厉害。不仅能可以通过伤口判断出凶器,甚至还能判断出凶器刺入时刀刃的方向,比如是从右向左还是从左向右刺入的,所有的细节都能查得一清二楚呢。
刺伤母亲的凶器是一把生鱼片刀。
嗯,您知道的真清楚啊。
但是,那把凶器上没有留下父亲的指纹,只留下了母亲的指纹。而且,指纹的位置显示她是以刀刃朝下的方式握住的凶器,和平时在砧板上切食材时的握法一致。
但是呢,母亲身上的伤口,比如腹部的伤口,却是以刀刃朝上的方式刺入的。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用普通的握刀方式,是不可能在腹部留下那种伤口的。
其他的伤口也是如此,这些伤口都不可能是自己刺伤自己所能造成的。
换句话说,刺伤母亲的人其实就是父亲。
而且父亲在刺伤母亲后,还进行了伪装工作。他擦掉了自己的指纹,还故意让母亲握住了那把刀。
您问我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这大概是父亲的性格所致吧。父亲无法接受杀人犯这种不光彩的头衔。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认为他在手记里是故意撒谎的。
您不明白我的意思吗?
其实……
这件事有点难以启齿,但父亲他患有认知障碍。不过,他并没有去医院接受过诊断,我们也没有向政府部门或民生委员咨询过,所以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他可能患有认知障碍。
总之,他的健忘和妄想非常严重。
再加上他那种执着于虚名和名誉的性格,这些因素共同作用下,才导致了那份手记的诞生。
是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这并不是说他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了。我第一次察觉到父亲不对劲,是在今年正月的时候。
去年年底,父亲因为轻微的脑梗塞而住了院,因为他以前从来没有生过病,所以我非常担心,今年特意请了比较长的新年假期,回老家住了好几天。
然后我就发现,他有些不对劲。
我想如果是外人,可能根本察觉不到这种细微的差别,但我总觉得父亲和母亲之间的互动气氛有些不对劲。
父亲本就是一个比较爱唠叨的人,不过值得重申的是,他的唠叨通常带着一种表演的成分在里面。
不过,那时候的他,感觉像是真的在生气。
于是我就问母亲,“父亲是不是有点奇怪?”,但母亲只是轻描淡写地笑着说,“脑梗塞有时会导致性格发生变化”。她很乐观地表示“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我对疾病方面的知识一无所知,所以那个时候我觉得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也就接受了这个说法。
但是,到了一月底。
没错,就是在这家店和父亲再次见面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这绝对有问题。
那天,大概是中午的时候,父亲给我打了个电话。
起初,因为是陌生号码打来的,所以我没有理会,但过了一会儿,我收到了语音信箱的留言通知,于是就去确认了一下。
录音里是父亲的声音,他说:“是爸爸哦。”
是的,他用了“爸爸”这个称呼。
不,我已经很久没叫他“爸爸”了。
小时候我是这么叫的,但自从上了高中,我就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开始改叫他为“父亲”。
尽管如此,父亲似乎还是希望我那样叫他,所以在我面前,他总是自称为“爸爸”。
我在想,要是一直叫他“爸爸”就好了……
考虑到父亲的性格,我觉得他是不可能主动提出“希望你能叫我爸爸”这种要求来的。明明知道这一点,我却还是固执己见,开始以一种异常生疏的态度对待他。
孩子总有一天是要独立的,不能一直依赖着父母,但是有些依赖是被期待着的。没意识到这点的我,说到底,终究还是个孩子。
从这一点来看,我觉得母亲真的很了不起。她一直按照父亲所期待的那样,扮演着一个贞淑的妻子,或者说始终保持着理想的妻子形象。
啊,不好意思,我扯远了。
对了,电话,是在说电话的事对吧。
那天,在第一个电话打进来后不久,同一个号码又打了过来,这次我立刻按下了通话键。
果然是父亲打来的,但从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在互相汇报完近况后,父亲突然问我:“竹轮日那天,能见一面吗?”
对,他确实说的是“竹轮日那天,能见一面吗?”
很奇怪吧?
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对吧?
所以我就反问他:“竹轮日?”结果他又说了一些类似于“竹轮日不方便吗?”之类的话语,于是我就觉得还是尽快见一面比较好,便约了那天傍晚见面。
实际见面后,他的第一印象看起来还算正常。
正如我刚才所说,一开始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唠叨着“女人就该如何如何”,还抱怨说喝冰咖啡如何的不妥,以及邻居的老太太怎么怎么了之类的家长里短。
然而,当我问他“竹轮日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父亲却一脸疑惑地歪着头。
没错,明明是他自己先提出来的。
然后,当我仔细地询问完情况后,才发现父亲居然完全忘记了他给我打过电话这件事了。
我耐心地解释说:“我们之前不是聊过这些吗?所以才约在这里见面的呀。”
这时,他才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说:“啊,确实是这样。”接着,父亲便开始解释起他给我打电话的理由了。
是关于“竹轮的诅咒”的事情。
在这家咖啡店里,父亲一脸认真地告诉我:“窥视竹轮的孔洞看人,就能看到那人临终时的景象。”
我当时非常不安,但不是有种说法说,对于那些被妄想缠身的人,既不要完全否定也不要完全肯定,以免刺激到他们吗?所以,我只能用开玩笑的语气敷衍说:“我觉得这件事最好还是不要告诉其他人比较好。”,就这样搪塞过去了。
之后,和父亲分开后,我立刻给家里打了电话。然后,我把一切都告诉给了接电话的母亲。
于是母亲以令人钦佩的冷静语气,暗示说父亲可能是因为脑梗塞而患上了认知障碍,毕竟他才五十多岁,所以大概可以算作早发型认知障碍吧?
母亲果然早就知道了。
当我不知所措地问她接下来该怎么办时,母亲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说:“他还能正常工作,没什么好担心的。就交给我吧”,仿佛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一样。
我和父母的关系已经沦落到每个月只联系一次的程度,既然距离父亲最近的母亲都这么说了,我想或许还是这样比较好,于是我就按照她所说的,把一切都交由她来安排。
但那个决定,是个天大的错误。
现在回想起来,母亲当时肯定也很不安吧。
事实上,她在那种情况下,还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父亲,可见她当时的混乱程度,绝不是我所能比拟的。
尽管如此,她在我面前,包括四月和五月的时候,都表现得非常冷静。
母亲就像在父亲面前扮演好妻子一样,在我的面前也扮演着一个好母亲的角色。为什么我没能想到这一点呢,对此我悔恨不已,怎么也无法释怀。
啊,真的很抱歉,说了这么多次。
看来我一不留神就会说出一些消极的话来。
让我稍微深呼吸一下。
呼——
好了。
这里,我们稍微梳理一下整个故事吧。
父亲的症状表现主要包括性格改变、健忘和妄想。更具体地说,就是“变得易怒”、“部分记忆丧失”,以及“妄想窥视竹轮就会看到他人的死亡”。
除此之外,他的判断力还算正常,至于记忆力,除了缺失的部分之外,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清晰。毕竟他连竹轮的价格都能记得一清二楚。
在这个基础上,请您再回忆一下手记中母亲临终时的那段描述。
如果把“母亲自己刺伤了自己”的这部分描述当作捏造的记忆给剔除掉的话,手记就会变成这样:
正当他听着那首充满回忆的歌曲时,母亲拿着菜刀进入了卧室。她哭喊着挥舞菜刀。但等父亲回过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死了。而且正如你所知的那样,母亲是被父亲刺死的。
对于这种情况,您是怎么看的呢?
没错。
实际上,想要强迫殉情的人,是母亲。
父亲在试图阻止她的过程中,反而失手杀死了母亲。因此,他认为自己必须去死。因为只有那段“失手杀死母亲”的记忆缺失了,而缺失的部分则是被妄想——不,在这种情况下,称之为想象会更为恰当吧——总之,是被虚假的记忆填补了。
我想,恐怕等父亲回过神时,发现自己手里拿着菜刀。而且,他的脑海里只剩下“自己必须去死”的使命感还残留着。
如果是普通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会下意识地认识到是自己失手刺死了对方,但父亲却有着一种“自己绝不能成为杀人犯”的执念,所以他把这一切都归咎于竹轮的诅咒。
为了补全那个想象,他让母亲握住了菜刀,然后,自己选择了上吊自尽。
怎么样?
您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母亲没有向任何人求助,独自一人烦恼着父亲的事情。与此同时,父亲的病情不断恶化,甚至到最后都开始使用暴力了,他们失去了钱,工作也丢了。就在这种情况下,母亲听到了那首充满回忆的歌曲,会不会一时冲动之下想把一切都给重置掉呢。
对,就是所谓的强迫殉情,也就是自杀。警方的调查也证实了父亲是自己上吊自杀的。
绳索留下的痕迹——好像是叫索状沟来着?据说如果是被人勒死的话,那么整个脖子都会留下痕迹,但父亲的勒痕主要集中在颈部前方。
此外,根据勒痕的角度和气管的状态来看,可以确定他是在生前吊到门楣上的。
所以,从现场的状况来看,母亲先勒死父亲然后再自杀这种情况可能性为零。最重要的是,父亲的衣服上还沾着母亲的血。
我认为,这就是我父母死亡的真相。
什么?
您真是善于察言观色。
没错,我还有一些其他的想法。
那个……
在继续讲下去之前,我想再确认一下,您是打算把我今天跟您说的这些内容,原封不动地以纪录片的形式进行发表吗?
非虚构小说吗?
不好意思,我对这方面不太了解,请问纪录片和非虚构作品有什么区别呢?
哎。
嗯。
原来如此。
唉。
是这样啊。
嗯。
嗯。
嗯。
啊,那个,对不起。
不好意思,明明是我主动提问的,不过如果话题还有后续的话,可否请您改天再继续?或者您可以写成文字,用邮件发给我也行?
您看,如果回去太晚的话,我们彼此都会很困扰,对吧?
没错,您太太会生气的吧。
总之,您是打算公开发表,对吧?
既然如此,那我想重新申明的是,我的讲述中包含了一些推测成分。所以接下来的内容,希望您仅作为参考来看待。
如果把所有的内容都当作事实来对待的话,恐怕会引发种种问题吧。
是吗?您能理解真是太好了。
那么,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继续……
啊,果然还是有点难以启齿。
真的,请您务必仅作为参考来看待吧。其实……
其实,在父亲写的手记中,虽然有好几个人死亡,但除了最初坠落的那位高空作业员之外,其他的人,我想都是父亲杀害的。
当然,不是什么竹轮的诅咒,而是他亲自动的手。
您问我有什么根据?
比如说,第二名受害者,也就是邻居老婆婆。
啊,对了,手记中写的是“邻居太太”。
但是,那个老婆婆,从我记事起,就已经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了,所以我一直都叫她“婆婆”。不好意思,接下来的叙述请允许我继续使用“婆婆”这个称呼可以吗?
那么,关于婆婆的死因,无论是手记还是报纸上,都写着是被从宅邸里逃出来的两条大型犬袭击致死的。
当然,遭遇到袭击这件事本身确凿无疑,但当我在读手记的时候,曾想过这会不会是父亲干的。
在老家那一带,一说起“宅邸”,通常指的就是某金融公司社长的家。
对,就是那家公司。
那里一直养着两只大型犬,我记得品种好像是叫布尔什么的(注:原文中ブル应该指的是牛头梗(Bull Terrier))。
至少从我上初中起,它们就已经在那儿了。
初中的时候,班里的男生之间流行着一种游戏,看谁敢更靠近那两条狗,以此来测试胆量。狗虽然被关在栅栏后面,但那个栅栏只有成年人肩膀那么高,大概一米五左右,如果是大型犬的话,感觉只要稍微助跑一下,就能轻松越过去。
每次我看到那个游戏,都害怕得不得了,于是我便向父亲告状说了那些男生的事情。结果后来……
啊,对不起,说到这里,我竟然因为突然想起了什么而忍不住笑了。
那个,当我向父亲告状说了那些男生的事情之后,父亲竟然说:“身为男人怎么能被狗这种畜生瞧不起呢”,然后他也加入了那个游戏。
很吃惊是吧?
但是,更让人吃惊的是,父亲竟然驯服了那两条狗。
平时,那两条狗只要听到一点动静,就会汪汪大叫起来,用充满血丝的眼睛恐吓着路人,但是当父亲挺起胸膛,堂堂正正地靠近它们时,它们竟然高兴地摇起了尾巴。
就在那一刻起,明明之前还在骂“狗这种畜生”的父亲,转眼间又突然改口说“真是懂事的聪明狗狗啊”,而且,他还和那里的社长先生成为了朋友,从那以后,他就经常去逗弄那两条狗。
对了,说到竹轮。那两条狗好像也很喜欢竹轮。
是的,感觉很多狗都喜欢食用竹轮。也有专门给狗食用的竹轮。但是据父亲说,那两条大型犬好像更喜欢人类食用的竹轮。但其实因为盐分太高,本来是不应该多喂的,但是当父亲每次训练它们学会一个新技能时,都会把普通的竹轮作为奖励喂给它们。
没错,父亲一直在训练它们做一些技能。
我曾经好几次被父亲带着去社长家查看那两条狗的情况,父亲就像一个驯兽师一样熟练地指挥着它们。
所以,对于父亲而言,指挥狗去袭击婆婆,简直是易如反掌。
什么?您说那两条狗可能也受到了竹轮诅咒了?
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总之,父亲确实能指挥那两条狗。了解了这一点之后再去看手记,就会发现一些与报纸报道截然不同的事实。
因为性格变得暴躁易怒,所以父亲觉得总是来干涉自己的婆婆非常烦人。于是,他就杀了婆婆。我是这样推测的。
因为第二天,当父亲从母亲那里听到婆婆的事情时,他心里首先想到的是“果然如此”。既然从竹轮的孔洞里什么都看不到,那么他当时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就意味着他其实已经通过其他方式,隐约知晓了婆婆的死讯,不是么?
您觉得呢?
还是将信将疑吗?
那么,接下来我们谈谈第三名受害者吧。
啊,对了,您现在是不是带着那份手记的复印件呢?
原来您真的有带啊,那真是太好了。
可以借我看一下吗?
谢谢。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对照着这段文字继续聊吧。
第三名受害者,是一名举止粗鲁的男子,死于交通事故。
这起事故发生的舞台位于西武新宿站的周边。
因为事故正好发生在我和父亲在这家咖啡馆里聊完竹轮之后,所以时间大概是晚上七点多。
那个时间段正值下班高峰,周围应该有很多人。
我想先问您一个问题,您是否曾经窥视过竹轮的孔洞呢?
没有啊。
我有看过哦。
读完手记后,我想知道父亲当时到底看到了怎样的景象,于是也试着窥视了一番。透过竹轮,眺望大海,仰望天空,观察路上的行人。像个可疑人员一样呢。
当然,没有任何人因此死亡。
您知道吗?
竹轮的孔洞很小。
啊,您知道啊。
那么,这个您知道吗?
竹轮的长度大约在十厘米左右。
啊,这个您也知道啊。
也就是说,竹轮的孔洞又细又长。
透过这样的孔洞,像这样进行窥视的话……
请您像我一样用手比划个孔洞的形状,然后透过它看看。
明白了吗?
其实,这样几乎看不到对面呢。
如果透过竹轮窥视眼前的人,比如说,隔着桌子那样的距离窥视对方,充其量也只能看到对方脸部的一部分。
在了解了这一点之后,再来看看这份手记。
啊,已经可以把手放下了。
那么,我们再来看一遍手记。考虑到透过竹轮的孔洞几乎看不到对面这一点,就会发现手记中的描述显得有些不自然了。
父亲在手记中写道,他是站在那个男人的正侧方窥视竹轮的。
继续阅读下文,感觉父亲似乎先是看到了男子的整张脸,然后他又降低视线看到了男子的上半身。
但是,站在正侧面透过竹轮是看不到这些的。
即使假定他是退开了几米再去窥视的,那又会因为人群的遮挡而无法看清。
所以您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认为,父亲当时很可能并没有在窥视竹轮。也就是说,这是基于妄想而捏造的记忆。
那么,如果我们把手记中关于“试图窥视竹轮的虚假记忆”和“窥视了竹轮”的部分剔除掉呢?
这样一来,手记的内容就会变成这样:
一个粗鲁的男人撞了过来。那个男人瞪了父亲一眼。父亲追上那个男人,在那个男人的正侧方大声呵斥:“小心点”。男子再次瞪了父亲一眼。然后冲上了马路遭遇了事故。父亲心想:“我杀了他”。
这样是不是可以理解为,父亲把那个男人推到了马路上?
至少父亲当时很可能并没有在窥视竹轮,所以他接近那个男人应该是出于窥视以外的目的。
变得暴躁易怒的父亲,无法原谅那个撞到自己的男人,为了让他道歉,他靠近了那个男人,并冲他吼道“小心点”。但即便如此,那个男人也没有表现出丝毫愧疚的样子,所以……
接下来的事情,即使我不说,您也能想象得到吧。
怎么样?
您是不是也逐渐觉得,我的推测接近真相了?
难得借到了手记的复印件,那我们就再多聊一会儿吧。
翻到下一页。
接下来,手记中用了很长的篇幅详细描述了父亲内心的挣扎和秘拷穴的事情,下一个牺牲者是……
诶?你是在问“秘拷穴”的事情吗?
不,在读到父亲的手记之前,我完全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民间传说存在。
老师?
您说的老师,是指告诉父亲秘拷穴秘密的那位“博学多才的老师”吗?
不,那个人我也不认识呢。
正如我刚才所说,我和家人之间,已经沦落到每个月只联系一次的状态了。虽然今年见过几次面,但是在那之前,我基本上只有在每年新年的时候才会回一次老家。至于父母有什么样的社交关系,我完全不清楚。
就算您问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嗯,既然被称为老师,那他可能是研究民俗学的学者吧?
但是,首先是不是真有其人,都还是个未知数呢,所以我觉得再怎么想象也是毫无意义的。
是的,嗯,你说的确实有道理。
确实,手记中除了妄想的部分外,大体上还是基于事实来叙述的。我也不认为父亲探寻竹轮之谜的整个过程都是妄想,所以那位博学的老师,应该是真实存在的人物。
但是,仅凭手记中的信息,根本无法确认其真实性,更不用说找出这个人了,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很抱歉,没能帮到您。
啊,对了,我们还是继续聊刚才的话题吧。
接下来是第四个受害者,也就是超市的店员,对吧?
您觉得那是一起意外事故吗?
手记中写的是,店员被货架上掉下来的冷冻鱿鱼砸中头部,当场不幸身亡。
第一次读到这段文字时,我还以为掉下来的是一整袋冷冻鱿鱼切片,但查了一下报纸后发现,掉下来的竟然是一条完整的巨型鱿鱼。
啊,您果然也知道这件事啊。
没错。据说当时的状况太过惨烈,或者说死法太过凄惨,甚至还在网上引起了热议。
说到那条巨型鱿鱼,估计至少有三十厘米长吧,它的尖端部分,好像是叫鳍的那个部位?就是那部分直接刺穿了店员的头部,导致他当场死亡。
这是一起在社会上引发热议的特殊而惨烈的事故。
就在这么离奇惨烈的事故发生前不久,父亲还进出过案发现场的那家超市,光凭这一点,您不觉得多少有些不自然吗?
是的,当然,我并不是仅凭这一点就怀疑父亲的。
所以,首先,我们还是像之前一样,仔细分析手记中关于这起事件的内容吧。
概括来说,手记中是这样写的:
店员试图透过竹轮进行窥视。父亲抢过竹轮,自己进行了窥视。店员说想收回竹轮,父亲厉声说:“不给”。店员就说:“那就送给您了”。然后父亲坐回到卡车的驾驶座上,才发现自己刚才一直屏住了呼吸。之后,店员的尸体便被发现了。
您觉得这段记述中没有妄想的部分?其实我也持相同的意见。
那么,有没有记忆缺失的部分呢?
您刚才说过“除了妄想部分之外,手记大体上还是基于事实来记述的”,对吧?那么以此为前提,有一处让我在意的地方。
父亲是在什么时候屏住呼吸的呢?
请仔细思考一下。
屏住呼吸通常就是...哈...在受到惊吓的瞬间深吸一口气,然后忘记呼出来的状态,对吧?
假设父亲是因为透过竹轮看到了幻觉而受到惊吓,但是在那之前他就说出了“不给”这句话。也就是说,他当时还在呼吸。
所以他屏住呼吸的时间,应该是在那之后。也就是从店员说“那就送给您了”之后,到父亲坐到卡车驾驶座为止的这段时间里。
在这期间,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情。
答案就写在接下来的内容里。
“那名男性店员的头顶如同被倾盆大雨淋透了一般,血滴不停地向下滴落。”父亲看到了这一幕。但不是透过竹轮,而是亲眼目睹到了店员死亡的瞬间。
至于他是用冷冻鱿鱼刺穿了店员的头部,还是把冷冻鱿鱼从高处扔下来砸死了他,虽然具体的方法不得而知,但是和第三名受害者那时一样,父亲产生了一种“是我杀了他”的想法。
对,也就是说,那个,我觉得事实就是这样,应该没错。
让我们翻到下一页吧。
在这之后,手记中提到了父亲的上司、姨妈、还有那个勇敢的大学生,陆续出现了更多的受害者,不过关于这些事件,我想似乎没有详细说明的必要了吧。
毕竟,事实就是这样吧?
前四名受害者,或许还可以说是出于偶然或者条件反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并非出自本意的“误杀”。但是,从第五名受害者开始,父亲是怀着明确的杀意,不,应该说是在明确意识到自己怀有杀意的情况下而选择了行动。
在手记中,虽然他是为了让对方死去才窥视竹轮的,但是既然根本不存在什么竹轮的诅咒,那么与其认为父亲想杀的人接二连三地都遭遇了不幸,还不如认为这些不幸是父亲亲手造成的,这样想不是更自然吗?
他放火烧了解雇自己的公司,刺死了姨妈,还把那个大学生推下了站台。
而且……
手记中,父亲在害死了那个勇敢的大学生之后,还在继续抢夺着竹轮,并且他在手记中还写道“除掉了那些碍事的人”。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无从知晓详情,但受害者恐怕不止这些吧。
我也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实。但是,从逻辑上推测,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
尤其是关于姨妈的那段记述……
没错。让我特别感到不对劲的,正是姨妈的那起杀人案。
您看过报纸的报道了吗?
是的,报道上说姨妈的被害案被认定为是强盗所为,而且凶手至今仍未落网。
正如我之前所解释的那样,我认为凶手就是父亲。
虽然我还没有告诉警方,但关于这件事,其实我在读手记之前,也就是听到姨妈被害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怀疑起了父亲。
因为那天我们去姨妈家的时候,发生了一些可疑的事情。
那天,我瞒着母亲,把父亲带到了姨妈家。因为就在几天前,我看到家里堆满了竹轮,所以才决定这么做的。
因为如果跟母亲商量的话,她肯定会说“我会处理好的”之类的话来阻止我,所以我一个字都没跟她说,就擅自把父亲带出去了。
姨妈以前做过保险推销员,因此对护理保险方面的知识有一定的了解。
所以我觉得比起我和母亲,她应该更清楚该如何应对身患疾病的父亲,并能做出更恰当的判断。
我事先跟姨妈联系过。更确切地说,当我了解到老家的情况后,就立刻联系了她。结果她说想看看父亲的情况,于是,我就请了假,当天早上去接父亲。
父亲很顺从地跟我一起来到了姨妈家。他坐在姨妈面前,起初还能好好地听姨妈说话。
但当姨妈提到“医院”这个词的时候,父亲突然勃然大怒,冲出了家门。
我向姨妈打了声招呼,然后就立刻追了出去。
逃跑的父亲一看到我,便停下了脚步,脸上浮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灿烂笑容。
然后,他对我说:“借我点钱,我口渴了。”
因为父亲把钱全花在买竹轮上了。而那个时候,就连母亲也不再给他钱了,所以父亲当时手头上连一分钱都没有。
我觉得如果给他太多钱的话,他又会拿去买竹轮,所以只给了他刚好够买一瓶饮料的钱,一共一百四十日元。
结果,父亲一拿到钱,就立刻跑得没影了。
当然,我立刻追了上去。
但是父亲的脚步更快,我很快就跟丢了。
之后,我四处寻找他。
但是,怎么找也找不到,大约过了二三十分钟,我突然想到他可能已经回家了,于是就决定先回老家看看。
走了一会儿,我远远看见父亲正在吃着关东煮竹轮的身影。
是的,他确实在吃着棕色的竹轮。
然而,当我跑过去跟他搭话时,父亲却装傻说:“我什么都没买,钱还给你”,然后就从口袋里掏出钱来。
那个金额……
因为只看了一眼,所以没法说得很确切,但至少也有好几万日元。里面包含了好几张纸币。
父亲把钱摊开在手上,从里面只挑出了一百四十日元的硬币,然后递给了我。
当时那种寒毛直竖的感觉,不,应该说某种不祥的预感,啊,这个说法可能稍微有点不太准确,总之,我当时感到非常的不安,于是便慌忙问道:“父亲,这些钱是怎么一回事?”
父亲只是一脸疑惑地歪了歪头。
看到他这个表情,我意识到他的记忆又消失了,所以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父亲肯定是从什么地方偷来了这些钱。
那时的我完全无法想象这些钱究竟来自于何处。
但是,那天晚上,母亲打电话告诉我说姨妈被强盗杀害了,我当时震惊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了。是父亲,是父亲干的。
因为不想让母亲多操心,所以我向她隐瞒了曾带父亲去过姨妈家这件事。
虽然我已经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了警方,不过关于钱的部分,按理来说是不该隐瞒的,但我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不过,我想警方应该也隐约察觉到了凶手就是父亲。
您问我为什么?
是因为杀人手法。
作为普通的抢劫杀人案来说,杀人手法未免太过残忍了。
据说姨妈是被家中的菜刀刺中侧腹而死的,更恐怖的是,那道伤口像是被人反复、执拗地刺了无数次,几乎贯穿到了背部。
手法之狠厉,简直就像是在发泄深仇大恨一般。
任谁都会觉得这是熟人作案吧?
尽管如此,警方却只告诉我和母亲说,这是一起入室抢劫案。我想,他们是为了顾及我们的感受,所以才隐瞒了父亲可能是凶手的事实。
父亲对姨妈没有什么好感。不,应该说他憎恨着姨妈才对。因为“负罪感”,没错,就是因为那份负罪感。
您想知道负罪感的具体内容么?
那个,这个,嗯……
啊,您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
您不会是跟踪调查过我吧?
那个...只是开个玩笑啦。
正如您所说,那份负罪感,和我的身世有关。
我并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
我的亲生母亲,其实是姨妈。
我的养父母原本有一个和我同岁的亲生女儿。但是,在二十年前,也就是六岁的时候,她被电车撞死了。是从站台上失足跌落的人身事故。
据说父母当时因为失去女儿而悲痛欲绝,很长一段时间都沉浸在痛苦之中。
当时,未婚的姨妈独自一人抚养着我,说得难听点,她大概觉得我是一个累赘吧。
姨妈向陷入消沉之中的父亲和母亲提议,要不要收养我当养女。
以父母的性格来说,想必当时他们纠结了很久。
而姨妈又是个性格强势的人,我想她肯定说了很多诸如“我一个人无法给孩子幸福”、“孩子还是有双亲比较好”、“这也是命运的安排”之类的花言巧语。
最终,在双方都同意的情况下,事情朝着收养的方向推进了下去。
接下来所要说明的,是我从父母和姨妈那里各自听来的一些只言片语,再加上我个人的一些推测所拼凑整理而成的内容。总之,就在父母开始认真考虑收养一事的时候,姨妈瞅准了时机,开始狮子大开口向他们要钱。
父亲因为不想把关系搞僵,想着如果能用这点钱就能解决问题的话,也就算了,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金额,但他还是给了姨妈一笔数额不小的补偿。
就这样,我顺利地成为了父亲和母亲的女儿。
我至今仍然清楚地记得被收养那天的场景。
一般来说,六岁时的事情,应该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但是,即使到现在,那一天的记忆依然如同彩色的梦境一般,鲜明地重现在我的脑海之中。
在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
在略显有些紧张的我面前,父亲害羞地说道:“是爸爸哦。”
而在父亲的身后,母亲抽泣着……
总之我很幸福。
那是一段充满幸福的新生活的起点。
然而,问题出现了。
自从我被领养后,姨妈就开始说一些像是“我重要的独生女被你们用钱夺走了”之类的话语。简直就好像她才是受害者一样。
从那以后,姨妈就经常跑到父母那里要钱。每次,父亲都会对姨妈的要求言听计从。
长年以来,我们家一直持续不断地给她钱。
事到如今再去假设“如果当初怎样”也已经无济于事了,但如果那时父母能断然拒绝对姨妈的资助,或许我们一家人——不论是他们还是我自己——都能过上稍微宽裕一些的生活吧。结果父母为了供我上学还因为助学贷款背上了一身债,唉,他们俩真是太心软了。
体面?
是啊,父亲总是很在意虚名之类的事情,或许也有这方面的考虑吧,所以他才给了姨妈一笔钱作为补偿,但是……
比起这些,我觉得父亲更在意的是我的感受。
我想他们一定是怕我误以为自己只是个用金钱买来的替代品,为了不伤害我,所以才选择息事宁人的。
没错,他真的是一位很了不起的父亲。
我也到了懂事的年纪,对于那些人情世故啊、当年的种种情况啊,也都已经能理解了。最重要的是,我明白父母给予了我远超所需的爱。
所以……
所以我希望父亲不要有任何的负罪感,但是,已经形成的扭曲关系,似乎并不是那么容易被修复的。
父亲对姨妈的轻蔑逐渐发展成了憎恨。
当然,这并不是直接的杀人动机。
归根结底,最终的导火索还是因为他被当作了病人对待。只是,从那种残忍的杀人方式来看,他的行为里蕴含着强烈的恨意。
我吗?
我不怨恨任何人。
不只是父母的决定,就连姨妈的做法,我也都能理解。毕竟,我一直在父母的庇护下幸福地生活着。
所以,我领回了姨妈的骨灰。毕竟,我们曾经也算是母女一场。
您问其他可能的领回人?
啊,您是指生物学上的父亲啊。
完全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呢。我完全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过,我想他应该是个个子很高的人。
因为姨妈的个子不高,而我却很高。
我十几岁的时候,还曾经为此自卑过呢。因为父亲和母亲的个子都不高,只有我长得这么高大。
幸运的是,我和母亲长得很像,所以没有人怀疑我们不是亲生母女。
好了,这样一来,该说的都差不多说完了吧。
总而言之,父亲犯下了罪行,却把一切归咎于竹轮,并以此为借口回收竹轮。
诶?父亲真的说过那样的话吗?
但是,我认为那只是父亲在撒谎而已。店员问他:“为什么买这么多的竹轮?”,他总不能回答说是“为了世界和平”吧?
正如手记中所写的那样,父亲深信不能把秘拷穴的秘密泄露出去。所以,他才会随口找了个借口说:“我女儿很喜欢吃竹轮,我是为了女儿才到处购买的。”
因为……
因为,证据就在这里……
我嘛,最讨厌竹轮了。
© 本文版权归 豆友206436123 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 了解版权计划
豆友206436123的最新日记 · · · · · · ( 全部 )
- 渣翻 五条纪夫《我要被竹轮杀掉了》 第一章 (7人喜欢)
- 渣翻 五条纪夫《我要被竹轮杀掉了》 序章 (9人喜欢)
- 渣翻 咏坂雄二《远海事件 佐藤诚为什么要切下头颅?》第五章 (6人喜欢)
- 渣翻 咏坂雄二《远海事件 佐藤诚为什么要切下头颅?》第四章 (9人喜欢)
- 渣翻 咏坂雄二《远海事件 佐藤诚为什么要切下头颅?》第三章 (13人喜欢)
热门话题 · · · · · · ( 去话题广场 )
-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