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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一座城市的理由

桃花石上书生 2010-08-25 09:50:39

（刚才很意外地在电脑里找到这篇文章，这是去年给《WAY周刊》写的……昨晚孙师兄回南京来，跟他聊天喝酒，很久没有过过这种微醉闲聊的好日子了，许多微醺的回忆涌上心头。为什么爱巴黎呢，因为巴黎的确是个最美好的城市。这段时间，陆续看了城市笔记人老师的许多建筑规划随笔，也越发觉得，像造巴黎那样去造一座城，才是正途啊。）
一，
这是一个慢吞吞的城市，有许多闲逛的人，车速慢，往往在红灯时车也让行人先过马路；路边有许多咖啡馆，一年四季都有许多人坐在外面的咖啡座上慢吞吞地喝东西，打野眼。四季的流转也慢吞吞的，灰蒙蒙的冬天很少降温到零度以下，小风吹拂的凉爽夏季，气温也很少超过三十度，春天和秋天都被拉得很长，叶落新叶又发，此花开过彼花开，慢慢的就是一年。这个城市吸引了很多人，德国人本雅明说：“巴黎是欧洲的首都。”美国人海明威说：“如果天赐幸运让你在巴黎度过青春时光，那么在以后的岁月里不管你到哪儿，巴黎将永远和你相伴，因为巴黎是一席浮动的盛宴。”当然也有许多人对巴黎失望，认为名不副实，但那无疑是因为他们对巴黎抱有太高的期望。的确，所有人都对巴黎抱有美好的期待。

二
自公元508年巴黎成为法兰克人的墨洛温王朝的首都，一千五百年来这就是一座王宫之城。天气晴好时，从高处如铁塔或者巴黎圣母院的钟楼往下俯瞰，整个巴黎在金色的阳光中徐徐展开它美不胜收的画卷，蒙马特高地上的圣心教堂在远处蓝色的天际线上刻下它的白色尖顶，新凯旋门中间那朵浮云仿佛真的在风中飘动，塞纳河像一条闪闪发光的绿绸子，仿佛有意把周遭的美景束起献奉给你，而那一百来座各有特色的大桥，就如同绸带上典雅的白色束环。当你一一辨认方位和景色，心情也随天气而晴朗起来。告诉你一个普通游客不大知道的观景点：热气球！你可以在雪铁龙公园坐热气球升空俯瞰这座城市，这会是难忘的体验。

三，环境
一直让人惊奇的一点，是巴黎的环境。作为一个市区有220万人口的国际化大都市，巴黎真算得是幽静。打开一张市区地图，你就会发现巴黎到处都有绿色。巴黎有397个公园，总面积358万平方米，人均拥有公园1.63平方米。公共绿地再加上布洛涅和万塞那两处森林的面积，绿化面积占到城市的22.3％，在大都市中首屈一指。不仅如此，在市政府的艰难努力下，巴黎的绿地现在还在以每年大约100公顷的速度继续增长。市政府为扩大绿地所作的努力是细致而令人钦佩的，比如城铁的铁轨中间和两边的小小区域，也被植上了绒绒的草坪。
　　在城市总长350公里的大街和林荫道两旁，栽种了十多万株树木。巴黎是欧洲历史上第一个对城市的宝贵自然财产——树木进行有效保护的城市：鼓励保护公共绿地和私人绿地；与土地开发商签订协议，保护建筑工地的树木；为城市的每一棵树木建立了档案和辨认卡片以便于管理。同时，园林技术专家提出“综合性生物保护控制计划”，现在巴黎已经很少使用杀虫剂，而是通过投放瓢虫来进行生物防治；土壤透气性也是靠增加蚯蚓数量来提高。
一个女友曾问我“巴黎是否满街都种着法国梧桐”，法国梧桐确实很多，但远不是唯一的行道树种。从前住在十五区，附近的小街种的是樱花，一到春天，一开花，哗，天都被映得粉了。而街心小广场种的是两株桑树，因为是自然生长，桑树不像江南农村常见的那样低矮多节，而是姿态舒展挺拔。桑葚熟的季节，我每天都去采。十五区的政府报很自豪地宣布：我们平均每个人拥有十五棵树！想到自己和十五棵树发生了联系，我不能不感到喜悦。
城区内的公共绿化持续了一百五十年以上，所以古树众多。走进位于拉丁区核心的植物园，你会为看到这么多秀雅挺拔的苍天大树感到惊讶，或许比起其他，这些大树最能体现一个城市对自然的持之以恒的爱。
巴黎市民又很爱养花，窗台上总是有盛开的鲜花来点缀。他们不在靠街的阳台和窗外晾晒衣物，而是用晾衣架支在屋内靠窗有阳光处晾晒。市民的自觉，使得那些窗口美妙得如同小画。

四，建筑
巴黎市区内的新建筑不多，大部分街道的格局就是一百五十年前奥斯曼男爵主持的城市改造定下来的。从1852年开始，中世纪迷宫般的窄街和半木架房屋被拆除，宽阔的林荫大道和新古典主义的巍峨灰色建筑修建起来。沿着林荫大道两侧，预先确定的街道宽度，确定外墙位置，然后修建同样高度的建筑物，大楼的高度根据所面临街道的宽度界定。建筑物外立面虽然都统一成灰色，细节却很耐看，少有雷同，富有韵律。这次大改造遭到以雨果为首的知识分子的猛烈抨击，因为很多有历史意义的古建筑被拆除了。但到了今天，人们都觉得，这确实是一次无愧于“欧洲的首都”的大改造。而且早些改造总比晚好，丢失的东西更少。
巴黎一直遵守严格的城市规划，特别是限制建筑物的高度。法兰西第二帝国的规划一直延续到今天。对于高度超过37米的新建房屋只在特殊情形下才被允许，许多区对于高度的限制甚至更低。只有西北边的拉德芳斯区和东南边的13区才有高楼大厦，这两处都经过精心规划，呈现现代、洁净的面貌。没有什么比建筑更能彰显一个城市的风格。你能够感觉到，为巴黎建造新建筑的人都是有使命感的——“我要为巴黎，也为自己带来荣耀”。如果要建，就一定要是世界上最好的，不然为什么要建呢？这是一个城市的自豪感。
五，逛街
巴尔扎克说：“如果一个男人不能把妻子化为情人，那就是他低能的表现。”而假如一个男人到了巴黎却买不到他妻子心仪的商品，就更是他低能的表现了。从几万欧的皮草到几欧元的朋克小T恤，从上百年的昂贵古董裙衫到刚从T台下来的新款，你可以看到各色各样的商品，淘货之乐，也正在于此。
提起逛街，大家想起的首先就是香榭丽舍大街和老佛爷商场，对巴黎购物的介绍，就从这两处开始吧。
从凯旋门延伸至协和广场的香榭丽舍大街，可以分成两个部分，靠近凯旋门那一头是商业街，靠近协和广场那一头是政府机构。作为世界上最著名的大街之一，香街一天到晚都熙熙攘攘，全世界人民兴冲冲走在这条路上。既然人流量这么大，当然要走大众路线，香街除去卡迪亚、LV等少数几家精品店，主打的还是NAFNAF、迪斯尼等中档品牌，以及丝芙兰化妆品店、FNAC连锁书店等。总的来说香街不是最好的购物场所，没有独创性，人又太多。不过，大品牌也都离香街不远，集中在附近的蒙田大道、乔治五世大道、圣•奥诺雷大道、以及香街和上述三条大道之间的各条小街。所有大牌的旗舰店都可以在这几条大道找到，小街上有更贵也更低调的牌子。
另一个为国人所熟知的购物场所就是奥斯曼大道，这里因老佛爷商场和春天百货而扬名。1865年春天百货在此安家，19世纪末老佛爷商场进驻，它那拜占庭式的豪华风格和令人乍舌的面积使它后来居上。这两家商场一直是各国消费者不能错过的地方。如今，一走近这里，你就能听到亲切的乡音了。近几年，中国人已经取代日本人，成为老佛爷商场最重要的外国顾客群。
个人最推荐的购物地点是从15区的蒙帕纳斯塔开始（大厦下面有一个老佛爷分店），沿着王后大道，一直往前延伸直到圣日耳曼大道。这里主要是巴黎本地人光顾，并不嘈杂，品牌分布则是从HM到Armani旗下的年轻二线Emporio Armani，风格在潮流和古典之间，相当巴黎，价格也不高高在上。圣日耳曼教堂附近那个全巴黎最便宜的药妆店，也是潮人必逛，本身就比市价低20%，再加上游客满175欧退税，实在太划算啦。
女孩子们可以不认识别的法语，可是“solde”（打折）这个词是一定要认识的！一年两次，冬天和夏天的某个星期三早上，打折季降临，令整个巴黎都为之沸腾。打折是非常有规律的：第一周，第一波；第二周，第二波；第三周，第三波。开头的折扣少，但是东西全；后来折扣大，但是东西少。权衡购买，不亦乐乎。
平常也有很多可以淘货的去处，有些店的衣服很猛，不是大牌库存，就是T台上直接下来的。比如圣日耳曼大街有家叫“五蹄羊”的，我有次看到一件柠檬黄的羊毛樽领长裙， 34码，长度却需要180的个子才能不拖地，真非得是模特才穿得了。16区的“Réciproque”，号称巴黎最大名牌处理商店，也能发现好东西。A线迪斯尼乐园前面一站叫作“欧洲谷”，是巴黎最大outlet，大牌应有尽有。另外，法国人跟中国一样很热衷网上买名牌。
要说到淘货啊，怎么能错过那些可爱的跳蚤市场呢？想买Vintage的衣服？80年代的名牌包？《丁丁历险记》全套手办？旧邮票、胸针、扣子、老海报、旧家具？等等等等……还等什么呢？最大的跳蚤市场在城北的Clignacourt，坐地铁4号线到终点就行，足足有4公里长，什么稀奇古怪的想象都可以满足。
当然，消费本身是消费时代的陷阱，买得太多就没有意义了。童话《小王子》里，小王子说：“我有一朵花，我可以摘下她，我有一条围巾，我可以随时戴着保暖。”真正用到，这才是拥有。
那些时髦巴黎女人的衣橱，颜色款式真简单，饰品也并不多。衣服就像情人，多了穷于应付，徒添烦恼，却不能使你增色。不如学这些巴黎女人，只买最心仪的，只买品质最好的。再说，也许最好的衣服是你的姿态和气质：有次在拉丁区看到一个老奶奶昂首挺胸、神采飞扬地走过，灰色棉裙和灰色匡威鞋，肩挎一个草绿色大包，短短的白发在风中扬起，我真想冲过去对她说“奶奶您真帅！”

六，博物馆
“我不在博物馆，就在去博物馆的路上。”
要数清巴黎的博物馆真有点困难，除去卢浮宫、奥赛博物馆、蓬皮杜中心等以美术作品为主的博物馆，还有动植物、矿物、宗教等专业博物馆，此外还有特别的博物馆如蒙马特区的色情博物馆、阿尔马桥下的下水道博物馆等；以种类论，既有国立、市立，也有私人的。逛博物馆是又便宜、又有趣的好消遣，巴黎市政系统的16个博物馆全年免费，每个月的第一个周末大多数国立博物馆都免费，每年还有“博物馆之夜”的活动，不但免费，还有许多有趣的活动可以参加。就算没优惠，票价也便宜。卢浮宫的票价只有9欧元，你买票进去，暴走一天到腿断了也看不完。
同胞们去得最多的当然是闻名遐迩的卢浮宫，但是我觉得还有一个不容错过的，就是集美（Guimet）东方艺术博物馆。此处中国古董很不少，从新石器时代到清代都有，但类似藏品在国内许多博物馆都有，这个博物馆更值得称道的，是把整个东方的古代史，尤其是佛教传播史，都直观地展现在你面前，在这里，古代中国融汇到整个古代东方之中，如同鸟在巢中，花在茎上，原来东西方的交流从未中断，我们的古人，是以海纳百川的气概接受了异域文化，又把中华文化辐射到四周。

七，文化活动
《Pariscope》是一份字体密密麻麻的32开小周刊，专载一周内巴黎吃喝玩乐的详细时间地点。大概只有巴黎的文化活动，能多到每周出一份杂志来登载。每周，巴黎都上映不同的新戏、不同的电影、有新的电影节、音乐节和展览开幕。如果你无所事事，尽可以每天去参加一两个活动，三百六十五天不重样，一年很容易过去。许多文化活动在巴黎、继而在全世界引起轰动，像去年十月到今年年初被誉为“史上最昂贵画展”的《毕加索和大师们》就是一个集合210幅名画的里程碑事件。你买一张10欧的通票，就可以前往看大宫、卢浮宫和奥赛看联展。这些估价20亿欧元的名画，吸引了几百万人前往观看，即使在寒冷落雪的1月，大宫门前也排着长龙。我去普通巴黎人家做客，见大家也在谈论这些名画。正像朱自清在《欧游杂记》中所说：“从前人说六朝卖菜佣都有烟水气，巴黎人谁身上大概都长着一两根雅骨吧。”生活在这样一个文化氛围中，确实总要雅一些。连巴黎地铁里的乞丐，演奏水平和姿态都仿佛比别处不同。

八，吃喝
有传闻说法餐吃不饱，不知是哪个大肚汉开始讲起？其实一般来说，前菜吃完女孩子们就饱了，吃到主菜就等于是加餐，至于甜点，那真是头脑和食欲的痛苦斗争（吃还是不吃，这是一个问题，甜点啊，你是我永远的痛），大肚汉还可以吃现烤的面包当饭，再加上开胃酒，佐餐酒，餐后酒，真是酒足饭饱。
有特色的餐馆很多，比如Marbeuf街上有家门口老是排长龙的小店，你道它为何吸引人？这个店只会做一道菜：牛肉。且不说它的滋味，众口不一，单说这么个架势，别处就很难找到。另外，巴黎人对吃喝的热情，从排队就可以看出来，好餐馆往往到晚上十点多还有人在恶劣天气中排队等位置，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精神啊。
九
《公园》
雅克•普列维尔
一千年一万年也难以
诉说尽这瞬间的永恒
你吻了我
我吻了你
在冬日朦胧的清晨
在蒙苏利公园
公园在巴黎
巴黎是地上一座城
地球是天上一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