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卡多•雷耶斯医生诗小辑

（里卡多•雷耶斯，医生，诗人，君主主义者。1887年生于波尔图，1919年起因政治原因自愿流放到葡属领地巴西。雷耶斯精通拉丁文与希腊文，长于写作贺拉斯体式的颂诗。在若泽•萨拉马戈的小说《卡里多•雷耶斯去世那年》里，雷耶斯1935年回到里斯本，参加了费尔南多•佩索阿的葬礼，1936年去世。）
丽迪娅，我们什么都不懂
丽迪娅，我们什么都不懂。无论在哪儿
我们都是异乡人。
丽迪娅，我们什么都不懂，无论住在何处，
我们都是异乡人。哪儿都是异邦，
不说我们的语言。
让我们在我俩之中建立堡垒，
从这世界的伤害
和暴乱中抽身。
不要旁人进入，爱情还能期待更多的什么？
像秘仪中被言说的秘密，
愿它做我们的圣所。
1932
安东尼斯花园的玫瑰
安东尼斯花园的玫瑰，我爱，
丽迪娅，我爱这些飞逝的玫瑰
    在一天诞生，
    在同一天死去。
对她们而言光线是隽永的：开放在
太阳升起之后，又在
    阿波罗驾车
    回返前枯萎。
让我们把一生变成一天，
欣然略过即将到来的夜晚，
    已消逝的夜晚，
    我们难忍的一瞬。
1914
如今苍白色染上了脱落的双眉
如今苍白色染上了脱落的双眉
我的青春已逝。
我的眼睛愈见暗淡。
我的嘴唇不再有权利亲吻。
如果你依然爱我，为了爱情的缘故，忘记我吧：
你和我一起辜负了我。
1926
停下来的是死亡
停下来的是死亡，是我们的死亡
如果它为我们消停。那丛灌木
正在枯萎，带走了我
一部分的生活。
一部分的我，残留在我看见的事物中。
我随它们的移动而移动。
甚至记忆也难以分清
我的所见和我的所是。
1928
回想曾经的我
回想曾经的我，我看见另一个人。
在记忆里过去变成了此刻。
曾经的我是我的所爱
但仅在梦中。
此刻折磨着我的渴望
不来自我，也不来自苏醒的过去，
而来自在我体内
居住的失明者。
只有这一刹是知己。
我的记忆是虚无，我感到
我是谁和我曾经是谁
是两个对抗的梦境。
1930
丽迪娅，当我们的秋天来临
丽迪娅，当我们的秋天来临，
怀孕着冬天，让我们只保留
一门儿心思：非关
下一个春天，它属于别人，
也非关夏季，那时我们已死，
关于正在消逝的一切的遗迹——
这些树叶渐渐枯黄
它们因此特别。
1930
64） 非仅因为仇恨或妒忌
非仅因为仇恨或妒忌
人们限制与胁迫我们：他们的爱
同样是我们的囚笼。
愿众神恩赐我，荒芜的山巅
寒冷的自由，从一切
情感中解脱，
所求极少的人获得一切；一无所求的人
拥有自由；既无所欲又无所求之人
可以媲美众神。
51） 只有这样众神才允诺我们
只有这样众神才允诺我们
自由：让我们自愿地
认他们为主人。
我们干得不错——
真的自由只存在于
自由的幻觉中。
这样众神自己
永恒命运的囚徒，
才可冷静地维持住
他们古老的确信——
他们的生活是高贵而自在的。
奥林波斯的神灵最无拘束
让我们效仿他们
建筑我们的生活
一如在沙地上建筑
耀眼夺目的堡垒。
众神将会感谢我们
与他们如此相似。
50） 过来坐在我身边，丽迪娅
过来坐在我身边，丽迪娅，在河岸边
静静地看河水流淌，
生命就这样消逝，而我们没有握着手。
（让我们握着手。）
让我们像长大的孩子，沉思
生命不停地流逝，不遗留什么，也从不回返，
去向遥远之海，接近命运
而远于众神。
让我们松开手：为什么要让自己厌倦呢？
像这河流般，我们度过痛苦和欢愉。
最好知道如何安静地度过
无须有大的不安。
没有爱与恨，没有尖啸的激情，
没有妒忌让眼睛飘忽不定，
没有忧思，即便知晓忧思河水也不会更少地逝去，
最终汇入大海。
让我们平静地爱恋对方，明白我们可以
如果愿意，自由地亲吻，爱抚和拥抱，
但更好是这样肩并肩坐着，
倾听和凝视，河流远去。
让我们采集鲜花，你拿去一些
兜在裙摆里，它们的香气借给这一刻甜美——
这一刻当我们平静地相信虚无，
颓废时代的纯洁异教徒。
至少，若我最先成为阴影，你将在我死后记得我，
但我不会因此激怒你，伤害你或打扰你，
因我们从未握过手，从未亲吻，
我们从来只是孩子。
而如果，你先将古银币交给阴郁的冥河渡船人，
我将思念你而不觉悲痛。
你将甜美地在我记忆里，在河岸边，
一个忧郁的异教女孩，裙摆里兜着鲜花。
52） 你们信奉基督和玛丽的人
你们信奉基督和玛丽的人
何苦搅扰我甘泉里的清水
仅是为了告诉我
世上还有不同的水流。
在更好的时节洗浴牧场——
何苦向我言说别处，
如果此时此地的
流水，草地，正愉悦我心？
这众神赐予的真实
向我们显现，以显得更真。
我能梦见，比众神的作品
更多的什么？
留给我瞬间的现实，
和我居住在田野里与河流上
而非在不确定中的
安静而直接的神祗。
让生命在异教景观中消逝
和着纤细的笛音，
在生满芦苇的河岸
将潘认作它们的神。
活在你的梦里，留给我
我膜拜的不死圣坛，
以及我最近的神祗
可见的身形。
你们徒然追求高于生命之物的人，
把生命留给远古的崇奉者，而非
基督与十字架，
玛丽与她的眼泪的信徒。
瑟瑞斯，田野的母亲，请来安慰我。
阿波罗和维纳斯，年老的乌拉诺斯，
还有骇人的雷电
从朱庇特手中诞生。
56） 他能有怎样的好命
他能有怎样的好命，若他
除了自知外还有思想？什么也
不懂，要好过对此无知——
这是双倍的虚无。
若我缺乏力量战胜
命运三女神和未来骇人的混乱，
愿众神至少赐予我力量
让我知悉我的匮乏；
愿那我注定无力创造之美
作为来自身外惠悦我的礼物，
我静止的双眼里反射出
死亡必将耗尽的粼粼池水。
59）多么严酷一次死亡的仓促判决
多么严酷一次死亡的仓促判决，
多么严酷未知的法官判给每个不智的头脑
同样的运命。饮酒作乐的人纵情大笑，
快乐并非由于他们自身，而是由于生活
在他们体内感觉和思考！
如果知识是生活，只有愚人是智者。
人类和野兽的内在心思——
多么彼此相似！那么来呀，
让将死者自己去死！
虽然编扎了错误的玫瑰，让他们
挥舞真相的花环。他们给定的一生
徒劳而简短，承恩的是
他们并未觉出这简短与徒劳。
……
hq译
偶要着手重新打理一遍佩索阿的诗文，译过的，没译过的，译了一半放下的，从英文译没找到葡文原文的，从原文译没对照过英译的……